第十一章 夜行

韩无名在注意到夜色已经浓厚到很恰当，很适合展开行动的程度后。

他停止了饮酒。

叫来店小二结完帐，就装着回房间睡觉。

韩无名在客房里，做好了一切伪装工作后。

就换上夜行衣裤，从房间的窗棂里出发了。

韩无名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冰霜般生冷的眼睛。

现在已经没有雪儿在身边照料他，为他在每一次行动前，准备和打点一切琐事了。

韩无名最初，还有点不是很适应。

但是他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因为雪儿在韩无名身边照顾他的时间，毕竟不是很长。

只有二年不到一点光景。

而这两年里，也只是到后半年。

韩无名才真正接受了雪儿对他的照顾。

可是韩无名刚刚适应这种被人照顾的生活，还没过多久。

雪儿却就这么去了。

韩无名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害怕回忆。

他总是希望，前不久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不是事实，而是一场梦。

总是幻想着在某一刻，自己梦醒时。

雪儿依旧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的门前。

但是这场梦，却是那样的漫长。

漫长到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韩无名在越来越清醒的痛楚中，最后不得不承认和接受。

以往那些所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是不容改变，无法挽回的事实。

幸好还有蝴蝶。

幸好还有蝴蝶的存在。

令韩无名对生命，还没有完全绝望和放弃。

韩无名现在知道了。

过去的，已不堪回首，也无法回首。

而将临的，却是更为凶险，更为艰难的形势和考验。

韩无名突然间发现。

自己愿意为公主而战，为雪儿而战。

当然也更加愿意为蝴蝶而战。

难道自己生命的意义，就是为了公主，雪儿。

或是为了明月和蝴蝶而战吗？

难道自己那一直所追寻的。

为谁而生？为谁而战？的答案。

就在这里吗？

韩无名一面反省并思索着脑海里的问题。

一面像一叶春风中的落叶一样。

悄无声息地飘坠进皇太子府的大院。

韩无名这是第一次，到皇太子府里来。

在上次那个春天心碎的雨夜里，龙儿还是五皇子。

还没有资格住进皇太子府。

韩无名由于对皇太子府的路径，很陌生。

所以他的行径和动作，就异常地小心谨慎。

韩无名知道，这座看似平安宁静的皇太子府里。

埋伏着太后那边无数的刺客杀手和密探。

这些人，是在得到外面禁卫军的默许下进入的。

不像自己，完全要悄无声息地潜入。

那些人埋伏在这里的目的，除了监视和伺机刺杀掉皇太子龙儿以外。

就一定是等待着外面的人，来同皇太子联系。

以期抓到龙儿的把柄。

置龙儿于死地。

韩无名这次潜入皇太子府的目的。

并非是想现在就营救龙儿脱离险境出城。

而是想来先探探虚实。

尤其是看看蝴蝶现在的情况。

韩无名知道。

龙儿的势力，也是庞大而雄厚的。

龙儿的党羽，一定会想办法营救龙儿。

自己只要能在关键时刻暗中帮上他一把，也就行了。

韩无名现在，虽然对蝴蝶，挂念得厉害。

但是他在承受雪儿之死的打击后。

已经更加没有勇气，去和蝴蝶相认了。

因为只有不和蝴蝶相认，韩无名的心中。

就还存有一丝希望。

虽然这丝希望，也渺茫的很。

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母亲当年眼角的那滴泪水，给韩无名的印象。

太深了。

那滴泪水，既含有对父亲和自己的眷念。

但是韩无名同时也知道。

母亲眼角那滴永不磨灭的泪水里。

也含有对父亲当年的行径，不能完全原谅的因数。

蝴蝶的父亲，就死在自己父亲韩暮雨的霜月无痕下。

这个铁的事实，令韩无名没有勇气去面对蝴蝶的眼睛。

因为韩无名知道，自己一旦和蝴蝶正式相认了。

那么这个残酷而无法改变的事实。

自己是绝对无法在今后与蝴蝶相守的岁月中。

隐瞒住对方的。

这个血的事实真相，一旦被蝴蝶所知晓和识破。

韩无名实在是不敢去想象那后果。

就像韩无名不敢去体会。

母亲眼角那滴永远也抹不去的眼泪。

那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少矛盾？

和多少痛苦一样。

韩无名现在的武功，可以说已经到了接近宇内八大绝顶高手榜中人物的境界。

他不仅在武功上，已经登峰造极，进入仙魔一流的层次。

同时他的心，也冰冷坚硬得几乎不是人类的心。

韩无名现在心。

在他前两日屠城似的刺杀行动中。

冰冷坚硬得，甚至丧失了人性。

他在那些倒在霜月无痕下杀手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

竟然没有一丝怜惜对方生命的感觉。

韩无名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对自己当时的心态。

感到有点不可理解和不可思议。

自己的心，现在居然已经变得坚硬如铁！

韩无名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

很有可能会进入魔道。

不过经过前两天那次血腥屠杀事件后。

韩无名郁结在心中那团悲愤的情绪。

也得到一定程度的舒缓和化解。

可是好景不长。

那些剧烈而巨大的伤痛，很快又再次占满了，他的心。

将韩无名的心，再次硬化为一块冰冷的岩石。

硬化为一块，没有任何同情心和怜悯心的，又冷又硬的冰石。

初春的静夜里，天上残月如钩，星光稀疏而迷离。

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看来不久的将来，将会有雨。

韩无名现在最害怕看到的。

就是冬天的雪和春天的雨。

尤其是春夜里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伏身在墙角里，感应了一下天气的微小变化。

心中默默地祷告道：

老天爷，请不要在今夜，再飘起那伤人心肺的雨。

皇太子府的庭院内，草木凄凄，黑影重重，一片荒凉景象。

那些应该很久无人照料的草丛中，已经有了些微虫豸的低鸣声。

衬托着这座巨大的庭院，格外的荒凉与宁静。

韩无名静静地伏身在墙角处。

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