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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欧锦走进程星索的病房,她把手中的一大束小白菊插在窗台前的大口玻璃瓶里,早晨的阳光照在蓝格的窗帘与洁白的楔上,纯美得令人心醉。

她抱着那一大瓶花,走进洗手间,将瓶里装满清水,然后又抱出来,在窗台上放好。

沾了水珠的楔晶莹闪烁,如同碎钻,欧锦把鼻尖凑上去稍稍闻了一闻,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转过身来,走到星索的床前,慢慢坐下。

她端详着星索沉睡中的面容,每个人都说,星索长得更像妈妈,也因了这个原因,她对星索实在是疼到心尖的。

如果可以用她的命换来他的醒,她一定愿意。

但是上帝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轻轻的抓住星索的手,和他说话。

她说:“小星,今天是一个太阳天,小时候每到这样的天气,我们就会在院子里放风筝,或者你跟着妈妈一起晒被子,你记得吗?”

她微笑起来,眯起的眼睛里疑似有光亮在闪动:“小星躺在这里不闷吗?以后妈叫哥哥多来陪小星说说话,你哥哥总是玩心太重,以后小星好了要多帮妈劝劝他。”

她一直絮絮的和星索说着话,一会起身去削个苹果放在他的床头,一会给他读当天的报纸。

她做得那样的自然,仿佛星索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安静的躺在那里看着她微笑,享受着母亲的疼爱。

太阳渐渐的升高了,照亮了房间的所有角落;太阳渐渐的落下了,阴影一点点吞噬了灵魂。

欧锦不再说话,她伏在星索的床前,仿佛睡着了。

她在星索的病房呆了一整天,除了医生护士的例行查房以外,她没有走出这房间一步,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夜晚来临了,她终究还是要离去。

她瘦弱的肩膀轻微的抖动着,她伤心的哭了。

努力保持了一整天的微笑终于如同阳光一样从她的脸上退去,在夜晚,人总是特别容易显示出脆弱。

她的眼泪濡湿了星索洁白的床单,连窗台上的小白菊也似乎受到了感染,在夜风里沙沙的摇动。

她断续地说:“小星,妈妈这阵子不能经常来陪你了,你在这里要乖,要努力的醒过来。等妈忙完了这阵子,就带你去另外的地方,妈永远陪着你,好吗?”

她终于忍不住大声悲声,从哽咽变成了号啕。

那样一个优雅成熟的女人,是怎样的伤心令她失态至此呢?

她哭到几乎昏倒,抓着床单的手渐渐下滑,跌坐在地上。

但她的头仍然紧紧抵着星索的病床,仿佛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床上的少年手指轻轻的动了动,他睁开了眼睛,犹豫着似乎想把手放到欧锦的头发上。

但是只是片刻间,他终于还是放弃了那种冲动。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没有开大灯,桔色的小灯朦胧,看不清那一刻少年眼里的内容。

他仿佛就是森林里夜巡的妖,等待着属于他的时刻来到。

一切都会有答案。

程月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父母都不在家,星索还躺在医院,连平时住在这里的司机钱永强也不在。

空荡荡的别墅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车笛,竟然能吓人一跳。

太安静了,这是多少人追求的富贵生活,原来就是安静至死。

他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汹涌的情绪,手上抓着的一个信封沉甸甸的,被他抛起又接住,接住又抛起。

仿佛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困扰着他,让他异常烦躁。

他突然把那个大信封狠狠的摔在床上,一大叠照片掉了出来,散落在床上和地上,张张发出刺目的光。

那是因为照片上的人儿,都裸露着大片的美丽肌肤,莹白胜雪,几乎晃花了人的眼。

程月光呆呆的看着那些照片,他的心和眼一样生疼。

美丽的女子,美丽的裸体,美丽的姿势。

多数是她一个人,因为拍照者是他,也有少数有他的笑脸,他在她的身上印下一个个清楚的吻痕。

那是胡蓝蓝。

那是他们最亲密的日子里,留下的所有证据。

在分手后不久,她曾经来找他,请他把电脑里所有关于她的照片都删除。

他也当着她的面照做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原来他早已打印出来一部份,一心想偷偷当成纪念。

她原该想到,她是在玩火,而她的四周,都已险情暗生。

程月光跳了起来,他飞快的把散落在床上地上的照片都收入信封之中,然后抓着信封冲出了家门。

他一边发动他的车,一边拨号。

“你在哪里?我要马上和你见个面,有东西给你。”他冲着电话里的程王说。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无聊幼稚的事情,拿以往女友的艳照去刺激程王,但是他的心里有着一团野火,母亲的悲伤,父亲的绝情,胡蓝蓝的嚣张,星索的病重——这一切都让他无法负荷,他要让他的父亲和他一样身处地狱。

那种痛苦不会让人死去,但却会让人接近疯狂。

但是他刚刚挂断电话,却突然感觉后脑一阵刺痛,然后双眼一黑。

他昏了过去。

一只手从车后座伸了过来,从程月光的手里拿走了那个大信封。

钱永强那张永远缺少表情的脸暴露在不强的光线下,他抽出信封里的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

“和你想的一样……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下手不重,他应该很快会醒。”

程月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看到他醒过来,床边的欧锦松了一口气。

“吓了妈一跳,怎么在车里睡着了呢,还睡得那么沉,幸好你强叔回来了,帮妈把你抱上楼,不然妈都要叫保安了。”她像对孩子一样摸了摸月光的额头,把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又拉了一拉。

“妈……”程月光张口结舌,他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伸手一摸,那个大信封果然不见了。

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脑后又是一阵隐痛。

是谁?是谁居然在自家车库里袭击了他还抢走了胡蓝蓝的裸照?!

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恶寒,有着津津的冷汗自他的后背沁了出来。

他们家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他仿佛感觉置身在重重阴谋与黑暗里,如同在午夜行走,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后面伸来的手。

欧锦急急按住他,嗔怪道:“今晚在家里睡吧,看你累的,也不知道忙些啥,也没去看你弟弟……”

母亲永远是温情而唠叨的,无论她多么美丽优雅。

程月光看着欧锦的脸,自小到大,母亲都是他心里的女神,即使年华老去,她也是他心里最美丽的女人。

他像孩子一样搂住欧锦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头,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母亲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柔软下来,他低声问:“你又在医院呆了一天?小星怎样?”

欧锦轻轻叹气,拍着他的背:“小星还是老样子,看着他躺在那里,我总觉得他只是像你一样调皮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叫我妈……”

她的声音又哽咽了。

程月光紧紧的搂着她,安慰着她。

欧锦把程月光的脸从自己肩头推开一点,仔细的看着他,她的手指一点点抚过月光的眉眼,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眷恋。

她像哄孩子一样对月光絮絮而语:“这些天妈比较忙,你要经常抽空去陪陪小星,不要老贪玩……小星毕竟是你亲弟弟,以后说不定哪天就见不着了……”

程月光大惊:“妈你说什么啊,医生说小星的情况很稳定,只是暂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醒来,你不要瞎想。”

欧锦勉强笑笑:“妈不是那个意思……唉,反正你多陪小星说说话,医生说经常陪他说话会好得快。”

程月光点头,他总觉得今天的欧锦有些奇怪,让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详预感,但他又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

他转移话题:“强叔回来了?他今天居然没陪着爸爸去伤天害理?”

一想到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钱永强居然帮着父亲照顾着胡蓝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欧锦有些忧心的看着他:“你不要这样说他,他毕竟是你爸……强叔也是没办法……”

程月光愤怒地说:“爸爸?哪里有这样荒唐的爸爸?我恨不得他现在失去一切,变成那个穷教师,要他清醒一下,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妈你一个人爱着他!”

欧锦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良久,她才苦涩地笑笑:“月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很多因果,是自己种下的吧。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妈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程月光不满。

欧锦叹气:“我和他已经完了,但他还是关心你的,刚才我还看到你的手机上有他的未接来电,不知道他找你做什么,你回个电话吧。”

程月光这才想起和程王有约的事情。

他本来要拿胡蓝蓝的裸照去羞辱程王。

但是现在……

算他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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