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7
喜顺与红绸尽皆回头,只见锦床之上,绯幔朱纱摇曳纷繁,荡然飞扬,如舞如妖,好像谁的裙袂,瑟缩在狂风之中。
“你们……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幽冷若地狱鬼魅的声音细弱传来,带着颤抖的冷漠。
莓子惊声尖叫,红绸亦向殿外而去,喜顺则是怔愣在当地,吓得软了身子,一动不能动。
床上缓缓坐起的女子,连长墨发被狂风舞乱,血色白衣在黑暗的内殿中犹为突兀。
稀薄月光打在她惨白脸上,鬼魅阴森!
“不,不……来人……来人!”红绸跌坐在殿口,莓子向后一步步退去,颤抖的步子触及红绸的身体亦跌倒在旁,尚来不急起身,但见纤纭白衣飞扬,血色明光,似是腾空而起般迅疾踱步到她身前!
“淑妃……不,淑妃饶命,饶命啊!”莓子亦瑟缩在内殿口玉屏风边,玉色凉冷,映着纤纭森然目光冷瑟如刀,风,卷起她墨丝长发,缝隙之中露出她冰寒笑容:“饶你?你屡次害我,我为何要饶你?”
莓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向另一边无力的爬去:“不,不,淑妃,我没有害你,没有害过你啊!”
“还要狡辩!”
莓子喉间顿然一紧,冰寒的感觉刺入肌肤,仿佛那寒,便可令她窒息:“淑妃……”
纤纭冰冷的手指钳住她的脖颈,那一根根冷僵的手指,令莓子瞳孔倏然增大到极可怕的程度:“淑妃……冤有头债有主,你……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此话一出,纤纭心内大感悲伤,莓子,她本是极信任的婢女,却不想果真如欧阳夙所料!
竟会……是内奸!
“你害死我,害死华雪公主,她亦会来找你算账,你等着……等着……”目光森然瞪向喜顺,森销似刀刃寒兵,秋风飒飒,黑暗如蛊,喜顺周身僵住,嘴唇颤颤而动,仿佛不是自己:“淑妃……淑妃……小人,小人可是从没有害过你,若……若你……你……真真是鬼,不……不……是神,是神,你便知道的,小人对您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
喜顺的一向所为的确毫无可疑。
纤纭收回目光,阴狠毒辣的眼神令莓子几乎窒息:“淑妃饶命……饶命啊……我也是不得已的,是被人指使的,淑妃饶命,饶命啊!”
“你说出是谁指使于你,淑妃自然饶你性命!”
突地,一个男子声音,沉缓而有力,殿内突地明光熠熠,自内殿口乍然明亮整个殿宇。
莓子喉间一松,回身看去,更感周身一阵寒冷。
只见,殿口立着一众人等,赵昂一身团龙纹云袍,目光赫赫,身边太后神情肃重,还有南荣景须目光阴暗漆黑,仿佛这耀亮的殿宇仍如适才一般黑暗。
还有欧阳夙,他的身上仍旧染着鲜血,明亮烛光下仔细看来,那血色却似乎浅淡许多,并不似人血般浓郁。
忽的一阵惊悚!
难道……
莓子连忙磕头,战兢道:“参见皇上,参见太后、驸马、南荣将军。”
她伏地不敢起身,身子却抖动如剧。
喜顺亦似看出了什么,吓得绵软的身子稍稍恢复亦行下礼去。
赵昂俯眼看她,冷声道:“好个大胆的婢女!竟敢陷害淑妃!说,是何人指使于你?”
莓子不敢抬首,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着“奴婢该死!”
纤纭一身染血白裳,迎风翩然,未曾挽髻的发似黑夜中舞动妖娆的黑色丝绸,她漠然望着眼前一切,甚至没有施礼。
赵昂看她一眼,她虽浑身血色为殷红朱砂,可那苍白面色却绝不是假,眼神更加狠厉,一脚踢在莓子肩头:“说,难道……这加害公主,陷害淑妃的罪名,你要一个人担下吗?”
莓子跌倒在地板上,洇洇泪眼,不明所以的飘忽不定,最终隐隐落在某一处,嘴唇一动,却终究不敢出口。
赵昂随着侧眼望去,冷声一哼:“不说是吗?好!那么便要你去尝尝天牢中的各种酷刑,看看你这张嘴还能硬到何时?”
说着,向左右示意,两名侍卫便要拖着她走下殿去,莓子脸容凌乱,泪水泛澜:“不,不!”
她挣扎着脱开侍卫,爬到赵昂脚下:“不,皇上,我说……我说……是……”
突地,开敞的窗外银光一烁,夜色与殿火交织,被银亮的光刺破。
“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精准非常,扎在了莓子背心!
稳、准、狠,更快如闪电!
迅雷不及掩耳,欧阳夙向着那方向飞身追出,夜色茫茫,吞没他的身影,莓子唇角溢出乌黑的血,双眼圆睁,立时倒在了血色染遍的地板上。
死了!
赵昂分明感到有人松下口气。
可是,他却分不清——是南荣景须,还是……太后!
这样疯狂的想法,他一路前来,早已在胸中回荡,莓子临死前的眼神看向那一边,可是那一边却站着两个人!
“皇上,既然莓子已死,那么淑妃仍然涉嫌重大。”太后沉声开口:“皇上,如今华雪公主命在旦夕,还要你早做决断,令淑妃交出解药来!”
赵昂眼眸一侧,未及言语,纤纭却淡淡开口:“太后此言差矣,太后如何断定我涉嫌重大?”
太后凝眉,沉气道:“那箫是你的,大庭广众之下,你亲手递给华雪公主,公主中毒倒地,南荣将军自你在南荣家绣房中搜到毒方,便有与公主之毒全然一般的‘火烧云’,字迹与你一般,你还有何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