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可抛5
她侧眸看去,一惊:“子修?”
子修俊朗面容略带忧郁,扶着她纤纤细手,消瘦许多的身子,愈发显得不可禁风:“小心。”
他扶她坐好,倒一杯热茶在青花碎云盏中:“你才醒来,天凉,还是喝些热的。”
纤纭望着他,目光疑惑:“这是哪里?我为何在此?”
子修亦坐下身来,淡淡道:“我跟着父亲入了密道,在石室门外,本想趁机将你救出来,却……”
他抬眼看向纤纭,又渐渐垂下:“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纤纭一惊,努力回想着与南荣景须的对语,心内更加颤动,她望向南荣子修,见他眉目纠结,似被秋日清晨的寒露沾染眸色,冷得渗人,她冷然道:“你都知道了?”
子修摇首:“不,爹他什么也没有说,于是我顺水推舟,以条件交换,若是他不放你出来,为你请大夫医治,我便将无天并非他亲生儿子之事告诉无天,他一时无法,便依了我。”
难怪!
纤纭饮尽整整一倍温热的茶,茶水入喉,却不可温暖她冷寂的心,她手搭上茶壶,欲再饮一杯,却被南荣子修紧紧握住,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天会是你的弟弟?又为什么你会与爹结怨如此之深?”
手背温暖,渐渐传入到心间,这个男人,总是给予她无穷尽的深情呵爱,可是……却总是被自己冰凉的双手,冷冷推开。
她看着他,冷笑:“子修,你还是不知道最好,你若知道,痛苦的是你自己。”
“告诉我!”子修追问。
清晨,冷阳似刀,格外寒凉,入秋以后,空气中仿佛都沁着苍茫的寒意,树蔓摇曳微弱的晨光,打在子修脸上,情愫斑驳。
纤纭默然一声叹息,却不知该不该说起,她说了,不过平添子修的愁绪,于他丝毫无益。
而她,不想再伤害他!
气息略沉,冷声道:“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子修握着纤纭的手愈发紧致:“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
他目光微垂,略有滞涩,终究缓缓开口:“是我最爱的女人!”
纤纭心中感颤,却放任目光的冰凉:“子修,我说过,你与我……从相见的那日起,便是悲剧。”
突地,门口有什么打碎的声音,二人转眼望去,皆是一惊。
只见门口站着的女子,一身翩然的秋香色绫绸裙裳,立在晨日清冷的风里,轻飘飘的身姿,好似禁不得这样的寒气,扶着门栏的手微微颤抖。
她静肃的望着屋内的二人,泪水却一滴滴落下来。
傅南霜!这个女子,纤纭是见过的!
子修连忙松开握着纤纭的手,低低道一句:“南霜。”
眼神低落在打碎的米粥上,有略微无措。
纤纭看着二人,她曾听无天讲过,子修已试着与傅南霜修好,想来,这些日子,傅南霜一定是极幸福的,才会为自己去准备了早饭。
傅南霜哭着道:“子修哥哥,你……你们……”
她依旧叫他子修哥哥,一步步蹒跚的走进来,望向纤纭,病弱的女子,容颜苍白,却遮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天姿国色、倾城风韵!
虚弱的样貌,到为她过分冰冷的容貌增添几分柔和。
如此姿容,亦令傅南霜有微微失神。
子修起身,眼中满是歉然:“南霜,对不起……”
终究还是无言以对,他曾对傅南霜说过,从此再不会想着纤纭,再不会为纤纭而心神不安,牵肠挂肚!
那,是在他无比绝望的时候,发下的誓言。
可是誓言终究禁不住情已入骨!
“子修哥哥,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傅南霜柔弱的样子,令纤纭有微微动容,她知道,傅南霜的悲剧亦是自己一手造成,否则,南荣子修不会娶她,她亦无需卷入这场政治的婚姻之中。
“南荣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与南荣公子确有旧谊,却不是你想象的样子,适才,他只是在安慰我,还望你不要多想才好。”
纤纭淡淡一句,站起身子,昨日,是傅南霜为她更换了一身雪衣,隐花针绣的芙蓉含露,淡淡娇粉,衬着她笑靥若花。
南荣子修略有一怔,这样的笑颜,她从不曾在自己面前展露。
纤纭转身欲向床边走去,却被院内一片嘈杂引住。
傅南霜依旧望着她,说实在的,纤纭的话,她并不相信,可是……
她终究垂下头去,默默承受了心中的重重疑问!
她甚至不想去证实,更不想从子修口中听到残忍的答案!
“南霜,外面何事?”子修问道,傅南霜却摇首,恰自门外跑进一名侍从:“大公子,皇上来了,说是……说是……要找淑妃!”
侍从眼睛望在纤纭身上,纤纭陡然一震,随即向门外走去,南荣子修却拉住她,与她对望,良久,方艰难出口:“淑妃……”
淑妃,这般疏离的两个字,倏然拉远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纤纭轻声叹息:“你放心,我与你爹的谈话,你既已听见,便该心中有数,我……不可能陷南荣家于不义。”
子修缓缓松开拉着她的手,默然垂首:“谢谢……”
谢谢!
纤纭心底冷哼,南荣子修,我们的悲剧就在于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你谢我,却不知一再被我连累。
我谢你,却不知要用什么来还?!
她转身出门,这一次,她势必要伤害一个人,也许是赵昂,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子修!
※
子修跟在纤纭身后,与傅南霜一起来到南荣府前院,院落里已兵卫林立,煞气森森,云层自天际低垂,仿佛将整个府院包裹得肃然森严。
纤纭只见赵昂一身高锦团龙袍,眉眼冷峻,肃然望着南荣景须,身边立着一名男子,青衣依旧,朗目如海,却是欧阳夙!
他来了!
纤纭心内来不急多想,自肃穆人群后一声冷呼:“皇上……”
僵持的目光被这一声吸引,人群让开条道路,只见人群之后,白衣胜雪的女子飘然而来,眉宇间略有苍白,唇色暗淡,却无碍她雪光盈盈的一双眸子,摄人心魄!
赵昂眸光一亮,随即暗淡在她的身后,南荣子修,竟随着她一同而来,拜下身去:“参见皇上。”
赵昂沉一声气:“平身吧。”
说着,拉紧纤纭的手,她掌心依旧冷如霜雪,温言道:“纤纭,朕听欧阳夙说,你们被南荣景须囚禁在石室当中,便赶来相救,你没事吧?”
纤纭望一眼欧阳夙,他目光深而幽寂,眸光在晨色的映照下,依旧不甚清明。
她涩然一笑,心底却是疼的:“不……”
欧阳夙与赵昂同是一惊:“什么……”
纤纭怅然摇首,喃喃道:“不,我……只是被些个刺客掠劫,幸得南荣将军所救,只是身体虚弱,未能及时回宫,还望皇上恕罪。”
南荣景须扯唇一笑:“皇上,臣所言句句是实,淑妃身为我南荣家世女,路遇艰险,臣自不会袖手旁观,留淑妃在府中养伤,想来并不为过。”
赵昂冷眼望向他:“哼,朕下令悬赏找寻淑妃下落,将军却为何无动于衷?”
不待南荣景须开口,纤纭便淡淡道:“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这样憔悴的回宫去,输给了……容妃!”
纤纭目光盈盈雪透,却目无交集,空洞的望着天际,并不落在任何人脸上。
赵昂身子一滞,侧眼望向欧阳夙,心念急转,冷下了脸色:“哦?这么说,朕果真是冤枉了护国将军!”
“皇上明鉴!”纤纭黯然道。
欧阳夙大惊,不可置信的望着纤纭,可是女子雪水似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看向他。
“欧阳夙!”赵昂忽的一声怒喝,欧阳夙悚然一动,赵昂便已转过身来,眼神肃厉:“你可知罪?”
欧阳夙立时跪下身去:“草民知罪。”
纤纭终于看他一眼,却强忍着泪向心里流:“皇上,想欧阳先生失忆症未曾痊愈,怕是迷了眼。”
“哼!”赵昂踱上两步,冷枭目光在纤纭柔白面容上打量:“他可是与朕说,你们……同被囚禁在南荣府石室当中,如此欺君大罪,可是迷了眼三个字可以罢休?”
纤纭心中大颤,目光终究有极不易见的一丝慌乱,似连她自己都捕捉不到,她不敢直视赵昂的眼神,只端然道:“那么皇上欲要如何处置?”
欺君大罪!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