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4
纤纭深吸口气,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可扯碎那颗脆弱的心:“他怎么了?怎么了?”
豁然起身,冲到漠芙面前,漠芙双唇紧抿,似有幸灾乐祸的笑容:“你放心,他活着,只是……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纤纭身子陡然一软,雪眸泪水滔滔,滚滚落下,赵昂忙自身后扶稳她,沉沉的望着漠芙:“纤纭,不要听她一面之词,我大瀛朝人才辈出,便不信医不好欧阳御医!”
纤纭挣开他,似是突地想到什么,她奔到石床前,静看欧阳夙的脸,苍白无血的脸色令她心如刀割,泪珠一颗颗滚落在他的脸上,沿着他英毅的脸廓滑下,纤纭冰凉的手,颤抖的解开他白色衣襟,宽阔的胸膛,依旧有若山峦一般的力量,她曾经赖以依靠的肩膀,如今伤痕累累!
泪水更加汹涌,虚软的身子,几乎瘫倒在欧阳夙僵硬的胸膛上,纤白的手,缓缓抚过他心口上触目惊心的箭伤!
仿佛一触,心,便会痛!
她终究不可隐忍,哭出声音!
欧阳夙的身上,是道道清晰的伤痕,是那日大漠,刀枪剑戟划破的回忆,切割着她的心!
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他才会受伤,因为她,他才会躺在这里,因为她……他才要经历这样的生死劫数!
她已顾不得赵昂是不是就在身边,更顾不得所谓的遮掩,她伏在欧阳夙胸口,粉唇紧咬,泪眼滔滔。
赵昂有莫名震撼,纤纭的无助、纤纭的眼泪、纤纭的痛苦,他皆是见过的,可是,亦如这般的痛不欲生,他却从不曾见过。
他怔然的望着她,若非纤纭事先言明,若非欧阳夙与她的年纪落差,他一定以为他们是生死相许、至死不渝的爱人!
即便如此,他内心亦有莫名所以的酸涩滋味,他努力克制,转眼看向漠芙,漠芙唇角似乎带笑,脸上的悲伤与苍白,却煞是骇人。
他突地想到,十七公主之死,已令楚诏民间惶然不安,要如何安抚民心?想来漠芙公主定是关键所在。
他转开目光,走近纤纭身旁:“纤纭,我们快些将欧阳御医带出这暗室去为好,这里阴冷得很,怕不宜养伤。”
纤纭肩上有温暖的热度,只是仍旧止不住双肩的颤抖,纤纭面容怆然,幽幽哽咽:“皇上,纤纭有一提议。”
赵昂将她扶起,温怜的望着:“你说。”
暗室明灭的火光燃动,映得纤纭面色阴晴不定,她冷冷的看着漠芙,那诡异阴枭的眼神,似鬼刀冰刃刺穿漠芙眼眸,漠芙眼光凝涩,心跳如剧!
纤纭唇角一牵,低沉道:“皇上,为了找到欧阳御医,纤纭不得不以楚诏亲族的性命逼迫漠芙,故而累死十七公主,令民心动荡,纤纭自感十分不安,因此有一计,请皇上思量。”
“哦?”赵昂看一眼漠芙,只见她面色仓皇:“你说。”
纤纭冷笑:“皇上,自古两国修好,以联姻为上,漠芙公主貌美高贵,自配得上我大瀛一朝妃嫔,皇上不如纳她为妃,以示诚意,楚诏其余皇族一并带回皇宫,赐宅院一座,如何?”
赵昂不免一惊,深黑眼眸定凝纤纭苍白的脸,漠芙公主惊骇失色,愤然摇首:“沐纤纭,你休想!我漠芙就是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说着,转身向暗室墙壁疾步奔去,赵昂欲拦,却被纤纭拉住,冷哼道:“好啊,你去死,然后我会叫你的亲族一同……为公主陪葬!也免得公主路上寂寞!”
距离墙壁只有咫尺,漠芙顿然停住,心,仿佛被烈火高焰焚烧成灰,她转身,望着纤纭淡漠的面容,不可置信她这样绝艳的女子,心肠怎会这般狠毒!
“你……”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会,反正死了两个公主,民心亦会不安,又何必留着其他的人?不如一起死了去,反倒干净!”纤纭刻意寒冷的声音,听得人心上发颤。
漠芙公主高傲的眼眸,一点生气也无,被她一字一句斩落了曾经的清高!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萎然瘫软在地上!
失神的眼睛,泪水落下。
纤纭鄙夷看她一眼,又望向赵昂,赵昂眼神微妙,掠过交缠的光影,似有一丝犹豫,纤纭道:“皇上有何顾虑?”
赵昂垂首,低低一声叹息:“没什么,此计甚妙!”
纤纭,你竟希望我纳妃吗?
他眼神迷惘,纤纭冰冷的指尖掠过他的手掌,她错身而过,石床边,她纤白的手抚着沉睡男子的脸颊,满目冰凉尽去,水溶溶的情致,浓郁的热泪滴落,他有一瞬间恍惚,这样的情境,为何令他心底酸涩不已!
他们……只是亲人!
是情同父女的亲人!不是吗……
※
欧阳夙被抬出暗室,一直昏迷不醒,据随来的御医言,他因为伤势沉重,伤及五内,此时仍能保住性命,全是因着无数珍惜药物的支撑,而他的昏睡,恐与镇痛所用过多的麻痹药物有关!
楚诏一战大获全胜,赵昂留下驻守之人,与其余兵马浩荡回朝!
他为欧阳夙单独准备了车驾,纤纭却一意要随在欧阳夙的马车上,赵昂隐有不悦,拉住她薄丝纱袖,目光如刺:“你是我大瀛淑妃,如何可与一男子独处?况且,入城之时,朕希望,你在朕的身边,一同接受万民欢呼!”
纤纭冷冷望着他,冰凉的手拂落他攥紧自己的手:“皇上,若今日为我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是你,我亦会日夜随护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