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寒4
“你没事吧?”冰凉的手指,抚上子修手臂,子修不免身子一颤,侧眸看向她:“小伤而已。”
看着她,凝白玉指染上些微血色,她扯下身上衣襟:“我为你包上。”
“不必了。”子修略微一挣,却被她紧紧固住手臂,牵动了伤口,轻声一呼。
纤纭扶他坐在高扬的柽柳下,风卷衣袍,些微凉冷,她的指尖便更冷似冰霜,纤纭是禁不住这样的寒的,不禁轻声咳嗽,子修道:“你的手,为何这样冷?身子还没有养好吗?”
想宫内奇珍异药,珍惜补品,不尽其数,可纤纭的面容却仍旧凄白,身子冷如冰霜。
纤纭淡淡道:“我说过,好不了了,除非……”
她没有说下去,自怀中取出莹白小瓶,涂抹在子修手臂上,再将丝质白绸包好,血渍微微沁出:“还好我惯于随身带着些药。”
她包伤手法娴熟,子修轻轻活动手臂,柽柳舞动月影迷乱,卷起狂沙纷繁,大漠之上,风沙恐是唯有的景致!
“你……可会与皇上说起?”子修终究黯然开口。
“会!如果……你一意孤行!”纤纭侧身而去,被子修抓紧手腕,她纤细的手腕,没有温度,却有轻微一颤:“你定要置我南荣家为死地不成?”
纤纭扬眸看他,笑意沁凉:“南荣子修,你该不是糊涂人,你该知道,这大瀛江山是赵家的江山,你南荣家是赵家的臣子,而你父亲野心勃勃,把持朝政多年,难道……不该死吗?”
子修一怔,不料纤玑如此慷慨陈词,他低垂着眼,心知理亏,却不能放开纤纭的手:“我……只求全家保得性命。”
“所以呢?”纤纭目光冰冷,凛然笑道:“刺杀皇上吗?”
子修身子大震,豁然松开握着纤纭的手,她眼神如刀,目光凛冽,纤瘦的身子在大漠冷风中傲然挺立,她一字一句皆占个理字,令人无从反驳!
“我……至少不能令他得胜而归!”子修语声低沉,几乎沉入西漠厚重的狂沙。
纤纭冷冷一笑:“若是这般,你我……只恐怕刀兵相见亦未可知!”
子修怔然立在当地,漠沙刺痛眼眸,他恍惚看见纤纭眼中的决然,颤声道:“你……爱上他了?”
纤纭敛笑:“我早已没有了爱,只是……谁都不可以阻挡大军攻打楚诏!否则……便是我的敌人!”
言毕,转身而去,绸袍扬风卷沙,纤柔的女子,一身隽秀,翩然似大漠展翅萦回的白色蝴蝶,美丽,却冰凉!
※
回到营帐,帐内光影腾腾,赵昂还未曾睡下,正遇着侍人端进热茶汤,纤纭伸手接了,示意侍人退下,莲步轻轻,靠近桌案边,赵昂随意道:“放下吧,去看看淑妃在何处,这样晚了,不知道又跑到哪去了。”
赵昂仔细看着手中卷书,一展战图铺展眼前,灯火耀耀,他仔细观看,未曾抬眼。
纤纭笑道:“淑妃正在皇上身边,不知道皇上的心跑到哪去了。”
闻声,赵昂倏的抬眼,只见纤纭淡淡微笑,立身在桌案旁,白绸男装显得她愈发清俊,到果真似个翩翩佳公子。
“怎么是你?”赵昂眼中蓄着笑,接过茶汤,纤纭依身坐在他身旁,亦望向战图:“你不是在找我?我这不就来了?”
说着,轻轻摇首:“这战图我可真一点看不懂。”
她难得说话如此温馨,赵昂放下茶碗,眼中笑意却渐渐敛住,灯火幽幽,映照着她凝白侧颜,玲珑鼻翼,薄润樱唇,眼睫映着烛光投影,如蝶翻飞,墨发被玉带束起,凝脂似的雪颈便裸露无遗,令人心神荡漾。
“你一定要打赢!”纤纭望着那展战图,突而道,赵昂一怔,甚至有些微迷惑:“朕会的尽力。”
纤纭转眸,眸光流转烛辉异芒:“不是尽力,是一定!”
明日,赵昂便会亲自挂帅,攻打楚诏第一个城池,原高良国,现在的高良城!
赵昂望着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朕会的!”
轻轻低眸,将她双手尽皆握在掌心中:“你等着朕!等朕接你入城!”
眼神无意间飘忽,望见纤纭衣角残缺,不由奇道:“你这衣角……”
纤纭一惊,凝白面色微滞,更如雪光:“适才赏景,被枝杈刮破,索性撕去了。”
赵昂点头,亦转目望在战图上,战图勾画分明的战局,即将便是自己人生之战的转折!
他,必须胜!
全无退路!
次日,大军开拔,只留小部分人马在郊野中,淑妃迎风而立,目送赵昂策马而去,大军宛若浩荡长龙,朝着高良城逶迤而去!
南荣子修与潘瑜皆被留在郊野,保护淑妃。
两次来到西漠,皆是满怀惊恐与仇恨,若非战火,这西漠峭壁风光原该是极难见的景致,楚诏,若非恨入骨血,亦该是风水盛地,远胜大瀛,可是世事终究难料,不可尽如人意。
那捧黄沙之中,掩埋了她至深爱人,和早已死去的灵魂!
纤纭整日的站在沙丘撒很难过,远望前方,战火连绵、鲜衣怒马,仿佛能听到高良城中凶狠的厮杀,与刀枪剑戟齐发的激撞。
然而却并非如此,一切诚如赵昂所料,他只是遣人与高良官员密谈,又在城外闪动百姓情绪,高良城门由原高良国官员开启,百姓夹道迎接大瀛军队。
此战兵不血刃、不战而胜,赵昂遣人接纤纭入城,子修心内百感交集,却随时可见纤纭警告的目光。
高良城距楚诏都城漠都仅相隔两座城池,下一座亦是曾被漠川侵占而来的原西漠卫南国,若不出所料亦可不攻而下,只是这之后便是真正的战役了,到达漠都之前的康贝城只恐怕并不容易攻下。
赵昂原来儒俊的脸上已染满风霜,黑瘦了不少,大军于高良城歇兵两日,便向卫南城而去。
纤纭则与子修留在高良城中,等待着下一场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