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寒1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楚诏位于西漠之南,东涧水与漠水河一脉相连,故而楚诏于大漠中自是得天独厚、傲视一方;大漠暑气燥热,旷野长空,连绵不绝,万余人的玄甲铁骑,穿山过岭、平河过川,犹似一刃长剑长驱直入漠边,真正踏入西漠已是八月中。
长风落日、苍茫无尽,目所及处唯余楚诏高耸的城墙,风过,沙黄刺眼,大漠之中军队自不宜驻扎,大瀛兵马尽数只在西漠边的荒野中扎下营来,南荣子修连同副将潘瑜策马迎接圣驾,身后数十名精兵严阵以待,威风凛凛。
赵昂与纤纭被两队兵马护送着先行来到营边,南荣子修与潘瑜下马恭迎,赵昂免去他们礼数,再望这连绵的营帐,长风灌入衣袍,有肃然庄重之感油然而生!
沙场点兵,他从来只是在书中读到,真正亲临战场,这一遭,竟涌起心中许多怅惘!
赵昂亦翻身下马,披帛迎风,转身扶下身边马上的俊美男子,南荣子修这才侧眸仔细看去,一见之下,大吃一惊!
纤纭目光亦有意无意的逗留在他脸上,见他惊讶的望着她,不过清浅一笑,她一身轻便男装,轻衣胜云,意气从容,一双剪水秋瞳水光盈盈,顾盼之间,自有一种风流潇洒的俊俏,若非识得那美绝尘寰的容颜,那行止翩然的身影,必因这俊美得不实在的少年深感自卑。
竟然会是纤纭,她,竟然会与赵昂一起来到战场上。
赵昂与纤纭来到帅帐中,众人方才纷纷拜倒,高呼万岁,赵昂从容应着,对向南荣子修:“精骑将军,战事如何?”
南荣子修目光仍在纤纭身上未能移视,身旁潘瑜忙拽一拽他的衣袖,子修方才回神,赵昂见了,目色稍凝,侧眸亦看向纤纭,不禁有一丝笑意沁在眼底,纤纭虽说是一身男儿装扮,只是这身形娇小,眉目精巧,只恐任何人都会一眼看出她是女子吧?
“精骑将军,朕是问战事如何?”赵昂复又重复,南荣子修这才道:“回皇上,自我军来到西漠,楚诏便始终闭城不出,任凭我军如何叫阵,皆是不见人应战,家父想,楚诏定然是在做备战,听闻楚诏精兵个个善骑射,弓箭极准,故而家父亦不敢轻举妄动,不料家父突染重疾,返回朝中,这月余我军只是封锁消息,继续叫阵,未将家父归朝之事泄露,只是此番皇上您御驾亲征,恐怕会流传到楚诏国内。”
“朕敢来,便不怕漠川会知道。”赵昂肃了眉:“南荣将军,你带朕去附近巡视一番,为朕大体说下楚诏地势。”
“皇上……”南荣子修忧虑道:“皇上您万金之躯,怎能……”
赵昂一摆手:“不,朕之所以来,定要亲上战场,精骑将军不必多言。”
“可是皇上……”
南荣子修一语未完,便感觉肩上一紧,随即只见赵昂眼神微挑,一个错身,子修只觉肩上力道越发深重,赵昂笑道:“精骑将军,赢了朕,重重有赏,故意让朕,杖责五十!”
南荣子修一惊,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纤纭从旁望着,南荣子修与赵昂自己俱是交过手的,只怕南荣子修并不是赵昂的对手!
子修的路数太过华丽,标准的皇家路数,而身为皇帝的赵昂反而有些江湖习气,却不知他师承何处!
南荣子修欲要挣开赵昂控制,甩身,望纤纭目光盈盈,定然望着二人,无半分流转,不着一丝情绪,一个分神,赵昂却道:“看来精骑将军是要挨板子了。”
一语方令子修回神,连忙一个翻身,自赵昂的掌控中托出,赵昂变掌为拳直向子修胸口而去,子修闪身躲过,目光肃然,既然赵昂已然这般说,那么自己也便不必客气,更何况……是在纤纭的面前。
于是伸掌探出,朝赵昂脖颈而去,赵昂略微一闪,子修掌风凌厉,赵昂方才笑道:“这样才好!”
反手抓紧子修探出的手,又被子修振臂回身挣脱,一时之间,营帐内拳脚相击之声响彻耳鼓,每一下都似用了十足力道,众将自觉闪避在一边,营帐内燃着的火光被挥舞的袍袖舞乱,接近黄昏,大漠起了风,呼啸在帐外,一连数十回合,难分胜负。
纤纭却已看得清楚,赵昂是应对自如,而子修已是疲于应付。
果然,赵昂一手探在子修腰间,子修阻挡不及,只得侧身避开,颈上却忽的一紧,赵昂已牢牢抓住他的喉咙,子修不禁全身一颤,眼中有惊异的光芒,赵昂淡然微笑,随即收手,子修立忙站稳身子,拜倒在地:“皇上英武,臣甘拜下风!”
众人皆是看得清楚,南荣子修确实竭尽全力,心内皆不禁一阵寒战,平日里,他们都只道当今皇上,文质彬彬,昏庸无能,军国大事,全由南荣景须一人操持,却不想,这般俊逸的眉眼下,竟隐藏着如此毕露的凌厉锋芒!
不由得心中一震,莫不重新审视起这位御驾亲征的君主!
赵昂亦能感到众位惊叹的眼神,只微微一笑:“精骑将军,这下子,可还需担心朕的安危吗?”
子修连忙道:“臣不敢。”
赵昂披袍一扬:“好,那么便与朕好好说一说如今的形势以及周遭地势环境。”
众人连声称是,跟在赵昂身后,纤纭独留在帅帐中,亦不无感叹,赵昂原本便该是腾云九霄的真命天龙,却无奈生不逢时,有太后的嫌恶、重臣的打压,不得不韬光养晦、隐藏锋芒方才可平安长大,执掌朝政,可是,那隐藏了太久的锋芒去差点连他自己都忘却了,此番出征,便是他重拾信念的良好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