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寒秋(三)加入
会再睁开眼睛,是因为身上多了一床被子的重量。刚睁开眼睛,便撞进了他明亮的眼眸。明明是这般清秀的一个男孩子,为什么在酒宴上见到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是女人呢?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想到自己身下的这张床是他的,不由微微红了脸,撑起身子。
“想睡就睡吧,不碍的。一晚上你也累了,我只是怕你着凉,不会冒犯你。”在她回过神来之前他便已转过身去,说道。
他的身上,只着了月白色的中衣,背后的衣衫上浸出了几条交错的红痕,还在逐渐扩散,有洇成一片的趋势。
“箫遥公子!”她失声惊呼。
他淡道:“不碍事。你叫我箫遥便好了,这一句‘公子’的称呼,我当不起。”
“你背后流血了,那人跟我说过的,要我帮你上药。”她急忙说道。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扬:“我可以自己来,不必劳烦你。把药给我吧。”
“你这人!”她掀起被子下床,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他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看什么看!比谁的眼睛大么?她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这一次,却是他先放弃了。“也罢,就有劳你了。”他叹息一声,解开了衣服上的布扣,只说了句“不要害怕”便背过身去,坐到妆台前的凳上,解开了中衣。
那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开来,鲜血淋漓,当真十分吓人。她刚刚看到,便不由惊呼出声。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道,“还是给我,我自己来吧。”
“……”她咬住唇瓣,摇摇头,红了眼眶,“很疼吗?”
“还好。”他依然淡然。
她从那瓶中倒出药粉,沾在干净的布巾上,轻轻按上他的伤口。他的皮肤原本十分白皙,甚至比她曾经从大人府上见到的白玉还要白,只是此刻,那不甚宽广的背脊上面遍布了鞭痕,触手处,感到他肌肤微颤,似乎是在勉强忍痛,只听得他一次次在抽气,却没听他一声呻吟。“为什么会受刑呢?你……”上完了药,她忍不住唠叨两句。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衣箱,说道:“你衣服破了,箱里是我平日穿的女装,右手边的是还没有穿过的,你先挑一件凑合穿着,等等再让轩主给你找几套合身的。”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之后,她自己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几乎不足蔽体,想到适才便是这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不由红了脸,局促的从衣箱里右手一侧最上面拿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袖丝衣,穿在身上。除了有些大,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你即使有心留下,也不必如我一般。只跟轩主说学舞就好,否则,倒真是我害了你了。”他看她换好衣服后的样子,只觉得袖子有些长,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几分水袖的样子,便说道。
只这一句话,便成就了流云仙子杜寒秋。这却是后话,也是他们当日里都不曾想到的。
月影给的药很有效,不过两日,那吓人的鞭伤大多已经收口,开始结痂了。然而,伤口终究还是伤口,上药的时候,她发现他的后背依然红红的,有些热,有些肿。
而这一天,却是他答应了那没有酬劳的任务的日子。她看着他咬牙硬穿上那件黑色的夜行衣,外面又套上了一套深紫色滚了银边的华丽的女式长袍,腰间系了那根紫竹箫,不像是要去做任务,却好像是出场献艺——就如同他去大人那里一样。
“你要去哪里?”她问。
他只是仔仔细细的检查自己的衣服,没有抬头,说道:“不要问,我也不能说。”
“你还有伤。”
“不碍事。”
“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
“如果只是出场献艺的话,我可以照顾你啊。”
却见他挑了挑眉,说道:“不是去献艺,是有任务。秋,我出任务的时候,从来不必别人跟着。”
“你去了,只会让他分心。”月影的声音,从门口插进来。她转头看向门口,但见月影一脸笃定,对她轻轻点点头,然后又对他说,“笑影,只许成,不许败。”他停了一下,续道:“你得活着回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慢慢的经过月影的身边,轻轻颔首,不知道是行礼,还是答允了。
自从他离开,她便开始等待。一个人,焦急的,不安的等待。
“你去了,只会让他分心。”月影的话,就那样响在她的耳边。
那么,她不跟去,他会顺利完成那所谓的任务,全身而退么?
他说过,她不必如他一般。指的,莫非是不必如他一般时时出去完成任务,与人性命相搏么?可是,他……她便决心要习武。不为护人,不为搏命,只为自保,只为了,不成为他的拖累。
当下她立刻去找月影说了要在学舞的同时习武的事,月影并没有反对,只说学舞已经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那么,习武就拖到足够半年。若是在时间到来的时候可以达到他的要求,便可以留下。她为了留下来,咬了牙一口答应。
过了半晌,他回来,带了背后的血痕——那一身华服早已被他脱掉提在手中,脸上带了蒙面巾——背后的伤口即使恢复得再好,毕竟只过了两天,一番搏杀后,又开裂出血。而他的任务却是完成了,程度只能用“完美”来形容。她执拗的不顾他的反对,沾了月影新送来的药粉,仔细的涂到他的背上去。他依然只是抽气,一声也不哼,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在跟他提到自己也要习武、而月影没有反对的事情,他愣怔半晌,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动,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