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红叶走了
“我想，师姐既然伤了心，那么便在红叶岛上静静的养伤吧！没有楚兰晔，我会照顾他们母子照顾的更好。只是没想到，雾儿五岁的时候，楚兰晔派人将他接回了皇宫，要将他作为未来的太子来培养。这一来，师姐彻底无所寄托，每天只是立在海边，痴痴的望着凌宇城的方向，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念雾儿，还是在思念楚兰晔。”
话音微微一顿，红叶嗤嗤一笑，继续道：“她傻，我更傻！我看她生不如死，肝肠寸断，便想进皇宫来把雾儿给带回去，或者把楚兰晔也抓回红叶岛去，让这个混蛋看看他把我师姐折磨成什么样了！没想到师姐只是轻轻一笑，告诉我不用了，接着便倒下了，倒在了我的怀里，再也没有起来……”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咬着牙拼命的压抑着自己不要哭出声，不然，只怕红叶会更难过。
豁然转身，斐红叶蓦然对上了我的泪眼，微微一怔，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伸手按住了我的头顶，呵呵笑着语气轻柔的道：“傻丫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师姐临死前对我说，让我好好活着，不能那么急的去找她！她还答应我，如果有来生，她会和我在一起，哪儿也不去了，谁也不嫁了，只会和我在一起，和我一个人在一起！”
抽噎着抬起了头，我绽开了一抹灿然而欣慰的笑容，断断续续的道：“红、红叶，太、太好了！”
懒懒的一笑，斐红叶轻轻的道：“是啊！”
面上倏的一暖，却是斐红叶用手温柔的抹去了我一脸的眼泪。
忍不住微微一怔，和他相伴游历以来，这家伙虽然每次都喜欢故意捉弄我，开些容易令人“误会”的玩笑，但也就是嘴巴说说而已。哪怕是拉我，也是隔着衣衫拉我的手臂，绝对符合“古代君子”的作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做出如此亲昵而越礼的举动。
扶着我的双肩，斐红叶莫名其妙的说道：“灵儿，三月初五是我师姐的忌日。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回红叶岛去！”
一双如幽潭般深邃的眸深不见底，波光粼粼，简直能将人溺毙在他晦暗如海的眸中，红叶郑重的道：“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无论多爱那个人都好，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做第二个红叶夫人！”
“红叶！”心底里莫名有些发慌，我猛地拉住了他的袍袖，探究的望向他幽深晦暗的双眸，疑惑的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想做什么？”
风情万种的一笑，没有邪肆，没有玩味，斐红叶只是深深的望着我，仿佛从来没见过我一样，望的目不转睛，望的深沉坚定。一丝复杂的光芒自他的眼中倏然闪过，太快，我看不明白！而且对于他，我向来都看不太明白！
双肩蓦的一痛，却是红叶双手突然加力，紧紧的扣住了我的肩，直捏的我一皱眉，发出了一声轻哼。
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一般，红叶猛的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幽幽的望着我，温柔的道：“灵儿，再给我唱首歌吧！”
“好！”欣然一笑，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转头望向射入了月光的木窗，心中蓦的一动，想起了以前曾听到过的那首《明月光》。忍不住微微一笑，我拉着红叶来到了窗前，轻轻的唱了起来——
“床前明月光让我的梦今夜又圆又亮
疑是地上霜相思都写在了谁的脸上
举头望明月到底天上人间有何分别
低头思故乡是因为菊花黄
床前明月光让我双手不忍去推开窗
疑是地上霜可心却不知不觉发了烫
举头望明月泪水就顺着脸庞倒流淌
低头思故乡是因为菊花香
路在你身旁，别来无恙
才知道相思也有重量
今生绝不是梦一场
前世我俩是对鸳鸯
游戏在屋前小池塘
风追少年郎独来独往眼睛望穿了那轮月亮
都上了情的当
各在一方人海茫茫
谁又比谁的相思长
床前明月光让我双手不忍去推开窗
疑是地上霜可心却不知不觉发了狂
举头望明月泪水就顺着脸庞倒流淌
低头思故乡是因为菊花黄”
歌声缓缓而息，我唱的心里堵的难受，转过头泪眼迷蒙的望着红叶道：“红叶，或许前世你和红叶夫人真的是对鸳鸯，但是今生却有缘无分，错过了！所以，下一世——”
张大了眼，我真诚而坚定的道：“就如同你师姐对你许诺的那样，你们不会再错过，也不会再伤心，一定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懒懒的一笑，红叶回眸静静的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一笑道：“或许吧！”
红袍倏然扬起，红叶自我身边倏然穿过，缓缓的坐在了一张相思木做成的小桌前，抬起头望着我笑的魅惑而邪肆，幽幽的道：“灵儿，给我泡壶茶喝吧！”
微微一怔，我诧异的道：“现在？大半夜的，在人家的地盘我到哪里去给你找茶叶，找开水啊？”
红润的唇冷冷的勾起，红叶满面嘲讽的道：“你以为，楚兰晔真那么放心的让我进相思殿吗？”
语毕，红叶懒懒的冲院外唤了句：“来人！”
“请问红叶岛主有何事吩咐？！”
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我呆呆的望着院门外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影，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我要泡茶，给我送东西来！东西拿来了放在院门外，我自己会取进来！”毫不客气的吩咐着，斐红叶坦然自若的仿佛他才是皇帝佬儿。抬了抬下巴，斐红叶冲着我一挑眉，坏坏的笑道：“灵儿，你要什么只管告诉他们，千万别客气！”
皇宫毕竟是皇宫，而皇族侍卫也毕竟是皇族侍卫，这办事效率与质量绝对是没话说的！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我便提着滚烫的热水在泡茶了。看着如尖尖细细的茶叶在盖碗中忽上忽下的起起伏伏着，我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问道：“红叶，你说的雾儿可是我大师兄，枫雾？”
短暂的沉默过后，斐红叶轻轻的道：“是！”
倒水的手微微一顿，我将水壶放在了一旁的炉架上，端起盖碗将赤金色的茶汤注入了桌上的青瓷茶杯中。
端起一杯递给了红叶，我莞尔一笑道：“其实，当我看到皇上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大师兄的眼睛和皇上简直是一模一样！”
静静的垂着眼，斐红叶默默的品着茶没说话。半晌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勾起唇角幽幽的一笑，道：“也幸好，他只有眼睛像楚兰晔！”
红色的袍袖倏然扬起，我闻到了一股似兰似麝的恬谧幽香，斐红叶望着我邪魅的一笑，道：“灵儿，我到底是喝到你亲手泡的茶了。只可惜，不是上次我在南风闻到的那种茶！”
哈哈一笑，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懒懒的将头撑在了桌子上，我坏坏的一笑道：“你又不是君子，干嘛要喝君子茶啊！”
“嗤嗤！”红润的嘴角玩味的扬起，红叶晦暗而幽深的眼深深的凝望着我道：“原来那是君子茶。既然我在你的眼中不是君子，那我又是什么人呢？”
眼睛困的已经快睁不开了，我迷迷糊糊的轻笑着道：“当然是坏蛋啦！整天就知道欺负我的坏蛋！所以我给坏蛋泡的是相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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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一抹清逸出尘的白色身影静静的立在了院子里。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洁白胜雪的衣袍上，仿若月神突然降临了人间。一双深邃而澄澈的眼，目光幽幽的向着大殿内堂望来。
待望见那个独自品茗的红衣男子冲自己邪肆而狂放的轻轻一笑时，枫雾淡定无波的眸中霎时一阵波光涌动。
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枫雾缓缓的拾级而上，进入了大堂中，走到了那个笑面邪肆但却俊朗无俦的红衣男子身前。
深邃而澄澈的眸中溢满了温柔与宠溺的波光，静静的望向那个趴在桌边睡得正香的清灵少女。一抹欣然而满足的微笑倏然浮上了温润如玉的面庞，竟令天上的朗月，满院的盛菊都黯然失色。
如风般清朗的声音幽幽响起，淡然而平静，听不出一丝谴责与怨怪的味道，枫雾淡淡的道：“斐师叔，为何要对灵儿用迷香？”
垂下了眸，满不在乎的一笑，斐红叶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道：“只是少许木兰樨，会让她睡的安稳而恬谧。而且，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莫要她听到的为好！”
抬头望向笑的莫测高深的斐红叶，枫雾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灵儿知道的！”
“是吗？”轻啜着杯中的茶水，斐红叶笑的邪魅而狂狷。红色的袍袖倏然扬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妖魅的红，斐红叶端起了一杯茶递给面前的枫雾道：“坐Ｈ一杯茶，然后告诉我，你尝到了什么？”
悠然一笑，白袍轻轻一扬，枫雾淡定自若的坐在了一张木凳上，接过斐红叶递来的茶微啜了一口。
“此茶如何？”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幽幽响起，仿若悠长而厚重的钟声般韵味无穷。
略一沉吟，枫雾淡然自若的笑道：“此茶色纯，味轻，其香清醇。入口之初稍嫌苦涩，但品到最后却满口余香，令人回味无穷，确实好茶！”
嗤嗤的低笑声在寂静的大堂中轻轻回荡，斐红叶端起了一杯清水递到枫雾面前，风情万种的一笑道：“告诉我，喝完了这茶以后，再喝这杯清水有何不同？”
眸光微微一动，枫雾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接过那杯清水一饮而下，却不由微微一怔，只感觉喉中一阵舒爽甘甜，不像是喝了一杯清水，倒像是喝了一杯蜜水一般，从口中到心里全是甜的。
低笑声再次响起，斐红叶低头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玩味的笑道：“不用怀疑，你喝的是一杯地地道道的清水。只是这相思茶清苦，所以饮完相思茶后再喝清水，竟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甘甜无比！”
轻啜了口杯中的清茶，斐红叶晦暗如海的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感慨而欣然的笑意，温柔的望向熟睡中的少女，微微一笑道：“这便是灵儿给我泡的相思茶，里面包含了她所理解的、相思的滋味！”
举起了杯，红叶笑的恣意而狂放，一双邪肆的眸紧紧的盯着枫雾道：“如果不让她睡着，你愿意让她直接面对你我，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吗？”
深邃而澄澈的眸中霎时波光翻涌，枫雾怔怔的望着笑的一脸邪魅而志在必得的斐红叶。半晌，方才缓缓的开口道：“我，不会再让灵儿从我身边离开。这一次，这以后，我都不再允许！”
“是吗？”邪魅的眸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枫雾，斐红叶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却仿佛一把利锯，锯的枫雾心中一阵鲜血淋漓，“如果，她选择跟我走呢？”
双手蓦地握紧成拳，指甲深深的切进了肉里，而深邃澄澈的眼中也不再是万年不变的平静与淡然，却好似突然被投入了巨石的平静湖面，霎时间碎裂了成了千片万片、纷繁波动着的点点涟漪。
仿佛过了好久，也好像只不过是一瞬间，枫雾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垂下了双眸，声音轻的像是堂中偶尔拂过的一缕夜风，带着夜的孤寂与落寞，涩涩的道：“如果，她想跟你走，那么就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待她！”
话音落，双手无力的松开，心也仿佛在霎时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灵魂也仿佛在瞬间被突然抽去了一般，枫雾呆呆的坐在了那里，深深的、定定的、执着而不舍的凝望着那个熟睡中的人儿，心中是恍然大悟后的心碎与心痛，是大梦初醒后的自嘲与讽刺——
“灵儿，我曾经对自己说，无论你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背后默默的看着你，望着你，只要你开心就好！但是没想到，你的骤然离去已让我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你，那我就只会是那个有血有肉，却无心无情的枫雾，没有生的乐趣，亦不觉死的悲哀！有的，只是无尽的心痛与思念，无边的孤寂与黯然，只能靠着对往昔的回忆，陪我渡过每一个没有你的日日夜夜！灵儿，我其实很想对你、对斐师叔、对每一个人说，不管你想不想走，但我都只想让你留在我一个人的身边，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