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两两相忘
“怎么，闻香昨晚就赶去东亭了？！”诧异的怔了怔，但仿佛又像是在突然间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般，雪峰登时感到心里一松。
长舒了一口气，又懒懒的坐回了床上，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好了！早饭也不必送来了，你看这天色，只怕我等下回府去就刚好要用中饭了！”
“是！”机灵的应了句，鹤鸣躬身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靠在温软的枕头上，雪峰又静静的发了一会呆，方才自嘲的一笑，缓缓的立起了身，眼光下意识的向身后的床铺一扫却再次怔在了原地！
一点如红梅般鲜艳而刺目的落红猛地刺入了自己的眼中，在素色光滑的绸单上那么醒目而郑重的提醒着自己——
昨晚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一场春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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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天空，纯白的云朵，微漾的湖水，寂静的湖风，捧着腮，支着头，我呆呆的望着前方正在垂钓的柳原爷爷，心里却如奔马一般在不停的胡思乱想着：“北地的洪灾早已过去，二师兄应该已经回到灵宇城了吧！而三师姐接下来又会去哪里呢？是回山，还是会去继续游历？至于四师兄这个家伙——”
嘿嘿一笑，我坏坏的想着：“不知道他把闻香姐‘吃’掉没有？其实就算没有，那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古人和现代人的贞操观念可绝不相同，既然抱也抱了，亲也亲了，那还不得赶快把人娶进门呀？！”
刚一想到这里，心就不由自主的狠狠一痛，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幕让我伤心不已的画面：清冷的月光，寂静的药园，相依相拥的二人，越来越靠近的双唇……
猛地合上了眼，我拼命的在心里命令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你难道忘了，你不光是落灵，你还是洛小宛哪，是来自于千年之后的新女性洛小宛也！不就是失恋嘛！又不是没失过，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苦苦纠缠于过去，整天用这些不开心的事折磨自己，就能过的好，过的开心吗？！真是的，再这么没出息下去，我自己都要鄙视我自己啦！”
斜眼瞟了瞟正一脸郁郁、默默出神的娃娃，柳原澈不由微微一笑。将一只不停挣扎着的小虾小心翼翼的挂在了尖利的鱼钩上，随即手臂一扬，鱼线被甩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只听“噗抖”一声，鱼饵没入了幽幽的湖水里，只剩下一只芦苇做成的浮漂在湖面上不停的上下起伏着。
状似无意的开了口，柳原澈悠悠的道：“娃娃啊，陪爷爷钓鱼就这么闷吗？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早知道就让你继续跟你婆婆练走路去！亏我还心疼你练得久了会累，结果倒好，这会儿倒把你闷得连眼睛都发直了！”
微微一鄂，随即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深深的吐了口气，抛开那些胡思乱想，笑容一扬，看着故作不爽的柳原爷爷道：“哈哈，爷爷，我怎么会闷呢？”
指了指柳原爷爷手中的钓鱼竿，我笑嘻嘻的道：“我是怕惊扰到你钓鱼，所以才一直不敢找你说话。要不然等下万一你空手而归的话，岂不是会对婆婆说，是我话多把你的鱼都吓跑了，所以才一条都没有钓上的！”
“你这丫头！”哈哈一笑，柳原爷爷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双眼晶亮，一脸古灵精怪的娃娃道：“脑子转的还真快，小嘴也会说！看来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归啦，因为我的如意算盘已经让人给看穿啦！哈哈！”
咯咯一笑，我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看着天上缓缓飘过的云朵，迎着湖面上徐徐吹来的凉风，再看看四周碧树成荫、湖影辉映的绝丽风景，我不由心旷神怡的一笑道：“柳原爷爷，我发现你真的很会享受唉！在这初秋的季节，坐着只小船，握着把鱼竿，若是再喝着壶小酒，优哉游哉的哼两首小曲儿，只怕连皇上都会羡慕你悠然似仙的生活啦！”
哈哈一笑，柳原爷爷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神秘兮兮的道：“你这个小丫头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你也不差！”
将鱼竿放在了一旁架好，柳原爷爷偷偷摸摸的从身后的一块活动船板下掏出了一只葫芦。刚一拔开软木塞，我就闻到了一股醇洌的酒香。惊诧的睁大了眼，我指着柳原爷爷道：“哦——”
“嘘嘘嘘！”一脸紧张的伸出了一个手指贴在嘴上，柳原爷爷拼命的示意我不要出声，随即悄悄的凑到了我的跟前说：“你婆婆说了，我上次受的内伤比较重。虽然看起来是好了，但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这一年都不允许我喝酒了！”
陶醉的嗅了嗅葫芦中的酒香，柳原爷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其实，我平日里也并不喜欢喝酒。但是这钓鱼的时候偶尔喝上两口，应该不算不过分吧？”
看老人眼巴巴的望着我，一副好像我点个头，他就能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样子，我顿时忍不酌笑道：“好像是不过分！但是婆婆也是为了您好，所以啊，您还是少喝为妙，分点给我就好了！”
“咦！”睁大了眼，柳原爷爷一脸得遇知音的惊喜莫名。随即二话不说抬起了头，猛地向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接着便随手一甩，将酒葫芦不偏不倚的甩到了我的身前。
微微一笑，我一把接过了酒葫芦，手腕一转便卸去了柳原爷爷抛葫芦的暗力，猛地一仰头，将一口美酒灌入了口中，顿时兴奋的赞不绝口：“哇塞，柳原爷爷，你这酒里可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啊！除了五谷之外，你还加了苦叶梅吧？还有紫葡的味道，还有三月杏！而且，这酒您是拿花粉发酵的吧？怪不得甜香甜香的呢！”
猛的立起了身，柳原爷爷激动的双目晶亮，连声音也顾不得压低了：“娃娃，你就喝了这么一口，竟能说出我酿酒的所有材料，而且还一样不差！哈哈，还真是个刁嘴娃娃哪！像你这么刁嘴的人，我这辈子也就只遇见过一个，当初他可是对自己的这项本领极为自负哪！如若他日我还能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的煞煞他的风头，看他还自鸣得意，自负天下第一，哈哈！”
看着老人说起那个自负刁嘴之人时，话虽揶揄，但神情却是极为亲切想念，我的心不由微微一动，暗暗想到：“难道爷爷说的是我那个馋嘴师傅，他的情敌？”
“娃娃！娃娃！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倒是给我也喝一口啊！”柳原爷爷看我只管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想事情，不由有些急了，长臂一探直接向我手上抓来。
我正想着他说的人会不会是我家师傅，他这猛地一抓来，我便下意识的左手一挥，漫不经心的将手腕一翻却精确无比的捏向了他的手臂外关穴，同时右手迅速回撤，顿时避开了他的“天外一抓”。
“好娃娃！”赞叹了一声，柳原爷爷登时来了精神，手臂一转，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便躲过了我左手的一捏，随即轻轻巧巧的绕过了我的手臂，直接又抓向了酒葫芦。
顽皮的一笑，我将身子向后微微一仰，右手向前不疾不徐的伸出好像要把酒葫芦递过去一样，却在马上就要碰到他的手时突然改变了方向，小指翘起猛地戳向了他的曲池穴，左手却轻飘飘的倏然拂向了他胸前的膻中穴。
“好ＣＣ！”右手猛地回撤，如风般切向了娃娃的左臂。左肘却微微一沉，随即竟像蛇一般瞬时向我的手臂攀来，登时让我不由大吃一惊。
左手手腕迅速一翻牢牢的捏住了他的阳溪穴，而右手握着酒葫芦却无论如何也避不过他如影随形般的一贴一缠，登时任他将我的右臂缠了个死紧。
当下一老一少四手俱不得闲，只是眼巴巴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片刻却都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突然——
“哼！枉费我怕你们饿了带着吃的来寻你们，却原来你们在这里又喝酒又打架，玩得甚是开心哪！”
“额~~~！”忍不住一阵汗颜，我和柳原爷爷忙不迭的松开了手，一转头就只见满面微嗔的飞花婆婆正手提竹篮，衣袂翩翩的自湖面上掠过，如同踏波仙子一般倏然便踏上了我们的小船。
“飞花~~~”
“婆婆~~~”
看着心虚不已的二人，飞花不由一阵好笑，此情此景居然让自己如此的熟悉！当年自己就要经常这样故作不快的打断肆意拼酒的二人，还要经常赶去把两个比武比的昏天黑地，连饭都忘了吃的二人给抓回来！
只可惜，有时连自己都被他们拽了过去，一起喝酒，一起舞剑。听问菊吹笛，听澈吟诗，一起快意人生，一起游历离界，一起享受那段友情快乐的美好时光。
感怀的一笑，飞花蓦然转眸，却正对上了澈那双同样欣喜而快乐的了然目光，仿佛时光又倒流回去了，回到了那青春年少的无忧岁月！
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飞花静静的坐在了船头上，慈爱的看了一眼兀自满脸讪讪的娃娃，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提篮盖轻轻打开。一股肉香随着湖面上轻风扑面而来，直引得老少二人登时口水四溢，双目发亮。
好笑的将竹篮放在了一老一少的中间，飞花柔声道：“就知道你们饿了，快吃吧！只是这次可不能再抢来抢去的啊！”
“是是是~~~”异口同声的答道，我和柳原爷爷相视一笑，却极有默契的一人撕下一只鸡腿同时递给了飞花婆婆。
“婆婆你先吃！”
“飞花你先吃！”
愕然的相互对望了一眼，却只听飞花婆婆已嗤嗤的笑了起来：“我吃过了，你们快吃吧！真是的，怎么会如此相像啊？！”
呵呵一笑，我以为婆婆是说我和柳原爷爷像，所以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口啃在了手中的鸡腿上，嚼着香喷喷的鸡肉，我乐乐的对柳原爷爷说：“爷爷，现在我们不光坐着小船，钓着小鱼，喝着小酒，还啃着鸡腿啦！你说我们的日子是不是赛过活神仙哪？”
仰天一笑，柳原爷爷也兴致勃勃的道：“只是，还差点小曲儿呀！”
“小曲儿？”挑高了眉，我略略得意的微微一笑，随即向后一仰便撒娇似的靠在了飞花婆婆的身上。
随着湖波轻轻摇荡着小船，我轻轻缓缓的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有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静静的唱着，默默的想着：“既然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那以后，就让我们两两相忘，各得其所吧ｒ许，等我能怀着一颗坦然而平静的心站在你面前，坦荡而纯粹的呼唤你一声‘大师兄’，真诚而释然的祝福你与含羞的幸福时，我们——再相见吧！
歌声缓缓而息，看看直直的盯着我，一脸若有所思的二位老人，我不由灿然一笑，猛地立起了身，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朗声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哈哈一笑，我抬眼望向天高湖阔的谷中秀丽风光，蓦然一转头，笑眯眯的说了句：“柳原爷爷，飞花婆婆，我发现幸福真的很简单！最起码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