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钱袋

是夜,王府踏雪苑的厢房里,我正焦头烂额、晕头转脑地来回奔忙穿梭着,为明天动身启程去凌霄玉阁做着准备工作。

转悠了半天,我猛地一顿,颓然地立在了厢房正中央,望着满屋里堆得到处都是的东西,彻底发出了一声无语抓狂地叹息:“天啊!难道让我请一个搬家公司来吗?!”

地上、床上,到处摆满了衣服,饰品,吃食,古玩,字画,还有些用来解闷,用来打发时间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架上好的古董琴。

忍不纂身一哆嗦,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我一身白衣,面容冷峻,抱着一把古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凌霄玉阁的大殿里。冰冷的眼,从殿里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猛地,将琴放在了地上。

顿时,凌霄玉阁的弟子们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拿刀砍的拿刀砍,拿剑刺的拿剑刺,拿掌拍的拿掌拍,拿脚踹的拿脚踹,实在够不着的就用嘴喊:“六指琴魔,纳命来~~~!”

“我冤哪~~!”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我口吐鲜血,一脸悲愤地向地上倒去,心里还在不停地哭喊着:“这是咋啦?不就是因为一直抱着琴,胳膊累得发酸,想把琴放在地上歇歇,这都不行啊?!”

“咦~~~!要命嘞!要命嘞!”猛地跳了起来,我一脸躁狂地在房间里兜起了圈。

本来下山的时候我就只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身上的“百两大钞”了。所以一路和大师兄游历到北地,那可真是轻装简便,潇洒无比啊!

直到回到了北地,又住进了四师兄家里时,我还是一个纯粹的,“一个包裹即是全副家当”的背包客。谁知仅过了短短半个月,我这里就成了“小型个人收藏展览馆”。

王爷和王妃也真是“财大气粗”啊!估计是为了感谢我把四师兄就是拢香公子的秘密爆料给了他们,从而使一度降为冰点的王爷父子关系骤然回暖不说,俩人现在简直就像是处在“热恋期”一样,天天“朝夕相伴”不够,还非要经常秉烛夜谈一下,搞得别人看着都觉得牙酸肉麻。

于是乎,促成了这一对父子冤家和好的我,便成了整个忠勇王府的红人。不但王爷王妃俩人开始不遗余力地搜罗整个王府中的奇珍异宝直接往我房子里堆,连下人们也开始有事没事地往我这里跑。什么刚送来的水果,刚出笼的点心,刚摘下来的鲜花,就只差没把管家刚生出来的娃抱给我了!

早在三天前,师傅便通知我们说三日后,也就是明天,大家要一起动身去凌霄玉阁了。于是这三天来,我就成了一名兢兢业业的“仓库管理员”,一直窝在房间里尽心尽责地拾掇着东西。该退回去的退回去,该还给人的还给人,实在无法退也无法还的,干脆分发送人去。

但尽管如此,我发现我房里的东西居然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收拾越多了!一听说我们要走,王府上下所有人等就开始变本加厉、近似疯狂的往我这里“堆”东西了。说什么怕我出门在外的,到时候缺什么东西不好办,那份情真意切、体贴周到,把我“感动”得直接是哽咽难塞,涕泪横流啊!

心烦意乱地抓过了辫子,我一脸苦恼地自言自语道:“这可咋办呢?这满房子的古玩、字画、还有屏风、古琴什么的,还可以就这样放着直接走人得了,反正还是留在王府里,到时候王爷和王妃自会派人收起来的。唉,只是这些衣服可怎么办哪?估计王妃美女把这我一辈子要穿的衣服都做好了,只可惜太精致华贵了些,穿起来让人缩手缩脚的,还是我自己的白袍子舒坦啊!”

“那就挑两件白色的、简单点的带上,其余的我叫人再送回去!”懒洋洋的声音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一回头,四师兄正抱着膀子斜靠在门上,脸上还是那副阳光灿烂的笑容。忍不住开怀一笑,我兴奋地指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娘怪我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你可得帮我出头挡驾啊!”

“你放心,我娘才没那么多事呢!”慵懒地一笑,雪峰缓缓地走进了房来。看到屋内确实堆得满实满载的,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我爹我娘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啊!我们几兄弟加起来,只怕也没你这几天得到的宠爱多。”

“嘿嘿!”我得意地摇着手指道:“不懂了吧?这就叫‘物以稀为贵’,知道不?你爹娘生了四个儿子,就是没一个女儿。现在总算有我这么个勉强扯得上一点点关系——他们小儿子的小师妹来了,那还不赶快趁此机会抒发一下胸中郁积已久、泛滥成灾的父爱及母爱又更待何时呢?!唉,为了一偿你爹娘的夙愿,我也享受得很‘辛苦’呢!哇哈哈哈!”

“既然如此,那你就干脆留下来好了,真当我们家的人不好吗?”雪峰的目光陡然一亮,灼灼地凝视着那个喜笑颜开的轻灵少女,心不由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她给出的答案。

“啊?!算了算了!”我一脸敬谢不敏地摇着手道:“我天生人小福薄,经不起你爹你娘的‘玩命宠爱’。你看看,满打满算的也就才来了十多天,我这房里就已经快没落脚地了。要是再来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我得睡房梁上了,好腾出地方来供这些宝贝!”

“嗤——”忍不住轻笑出声,雪峰望着眼前那个苦着脸的小家伙,心中忽而荡起了那么汹涌而澎湃的欢喜与雀跃,柔声道:“你放心!只要你说不喜欢,他们以后绝不会再这样给你送东送西的了。至于现在屋里的这些,你就别管了,我等下叫人进来替你收拾。我爹他正在书房里等你呢!估计是有话要对你说,你只管过去吧!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又像刚开始住进来时那样,干净而清爽!”

“真的吗?”我惊喜地望着四师兄,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就麻烦四师兄你了哦Y嘿,看来我还真不是当王府千金的料呢!所以,只能全权委托给无所不能的拢香公子了,谁让你是正牌的小王爷呢?!哈哈,现在我要去见王爷大叔喽,看看他又想找我干什么?是又想打赌了,还是又想摘花了,嘻嘻!”

“摘花?!”闻言四师兄顿时一脸疑惑,莫名其妙地问道:“摘什么花啊?”

“啊,没什么,没什么!”做贼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我连忙转身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打着哈哈道:“我是说,我又想摘他的玉蓉花了,哈哈!”

“灵儿,等一下!”一声低沉而温柔地呼唤响起,顿时让我脚下打了一个趔趄。一脸狐疑地转过了脸,四师兄怎么这样叫我?

倒不是说叫我的名字很奇怪,虽然除了师傅,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但最主要的是,他这个充满磁性而低沉性感的语气,真把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给叫出来报道了。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一脸戒备地道:“干嘛?”

这个滑头老四,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和我抬杠打闹,突然来了声这么暧昧的呼唤,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要不就是已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所以故意示好来了!这小子什么不好学,偏要学师傅的“老谋深算”!

“过来点,我要送你一个东西!”雪峰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面前的清灵少女,手中,紧紧捏着那个精美的钱袋。心中,是那么迫不及待的喜悦:“灵儿!终于,终于可以亲手为你系在腰间了!”

“啊~~~,不是吧?你也要送我东西!”已经被人送东西送怕了的我,闻言顿时又想“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看着小家伙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雪峰不由莞尔,顿时两个小小的、深深的酒窝出现在了嘴角的两边,随着他的话语,那么调皮而欢快地在嘴角忽隐忽现地浮动着:“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送过你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快过来!”

想想也是,我这个对女人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了解还深的四师兄,那可是送礼物的高手!每次送我的东西那绝对是集时尚与实用于一体,既能体现送礼人的心意,又体现送礼人品味的——精品中的精品。

怪不得听闻香姐说,就冲着四师兄的这份体贴与温柔,有无数的女人,甘愿为了他“前赴后继,死而后已”呢!

恍然大悟地一笑,我缓缓地走了回来,一伸手调皮地学着王妃高贵而端凝的语气说道:“究竟是什么宝贝呀?快呈上来让本宫看看!”

嗤地一笑,雪峰露出了一脸顽皮的笑意,半真半假地道:“你要是真想当‘本宫’,‘本王’倒是可以帮你满足这个心愿!”

“切,少罗嗦9不快点拿来!”看四师兄又开始变‘混蛋’了,我顿时挑起了眉毛一脸不爽地道:“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把你那个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本宫’之位到底留给谁的好!是给洢水阁里的闻香姐呢,还是给千鹿家的掌上明珠好!要不还是在散落在离界各处的、无数痴痴盼望着拢香公子大驾光临的绝代佳人们中间,再海选出来一位的好!唉,真是可怜那!为了你这么个风流倜傥的拢香公子,有多少痴情女子,正在‘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呢!”

“哈——!你终于知道你四师兄我是多么令人仰慕了吧!”四师兄闻言登时一脸臭屁、鼻孔朝天地夸张一笑,伸手一把把我拉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从胸口掏出了一样东西开始往我腰带上系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异常精美的钱袋,忍不锥喜地一笑,心中暗道:“哈哈,太好了!正愁没东西装我那颗宝贝的红豆和相思叶呢9有那根解下来的朵兰,统统都可以塞进去,塞进去~~!”

雪峰低着头,轻轻地将钱袋的一根丝绦解开,细心地系在小人儿白色的宽缎腰带上。抬眼望望她,此时正低垂着眼,一脸欢喜地看着自己为她系着钱袋上的丝绦。

刻意放缓了动作,希望可以和她再久一点,就这样面对面的、近近地站着。从上方俯首默默凝视着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少女的甜香,似枫露吟的味道,也是让自己最为心醉的味道,只可惜,她只冲泡给大师兄一个人喝。

垂下眼,灵巧的手指细心地结成了一个美丽的绳结,看着她柔细乌黑的额发下,两弯弯月般的眉正欢喜地挑着,浓密而微翘的睫毛轻轻低垂着,小巧温润的鼻下面,是粉嫩柔软的唇。此刻正弯出了一抹动人的微笑,似乎是在对着自己,只对着自己一个人,甜蜜而娇俏地笑着。

胸膛顿时掀起了一股灼热的热浪,烤的连嗓子似乎都要冒火了。眼,也被炙成了暗黑色。手,居然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脑海里,胸膛中,一个不断鼓荡着的想法,在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双手,号令着自己的四肢:“拥住她!拥住她!拥住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小人儿,永远,也不要——再放开!”

“哈哈!真好看!”忍不锥喜地一拍手,我由衷地赞道:“四师兄,你的眼光还真是不赖呢!”

雪峰陡地一震,像是突然间被掴了一掌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那个一脸欢喜,轻灵纯净的小人儿,心中不由一惊,身上冷汗层层,自己刚才究竟是在瞎想些什么啊?

懊恼地合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黑亮灿然。微微一笑,凝视着那张清灵的笑颜,半晌,才声音低沉,口气郑重地道:“你放心!”

“放心?我放心什么?”莫名其妙地望着一脸郑重的四师兄,我顿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说得都是哪儿跟哪儿啊?驴唇不对马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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