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凌鹤回首,捏起小姑娘的下巴,仔细看着那侧脸,已经肿起了大片。
他微蹙眉,吩咐云姨去取伤药,又缓声问,“疼不疼?”
谢棠芝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牵扯到脸上的伤,顿时小脸皱成一团。
凌鹤眉头拧得更紧,有些自责,“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
若非中途被事情绊住了脚,他也不至于来晚,看着谢棠芝受伤。
“该怪我自己反应太慢。”谢棠芝苦笑道。
也怪她不够坚定,竟还对那双父母,抱有一丝幻想。
心绪正有些复杂,没事的半边脸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住,往外拉了拉。
谢棠芝“啊”地痛呼出声,委屈地抬头看他。
就听男人道:“苦瓜似的拧着脸做什么?嫌自己的伤不够痛?”
谢棠芝委屈地想反驳,哪儿有你扯我的痛?
话还没出,又被抢先,“要怪也是怪他们两个——你若是气不过,我让人去按着温氏打一顿,给你出气。”
男人语气分外嚣张。
谢棠芝忍不住笑起来。
看她高兴了,凌鹤也勾唇一笑,按着小姑娘后脑,轻轻抱了她一下,“不委屈,有哥哥陪你。”
谢棠芝心里微暖。
被带回去上药时,凌鹤身边的近卫前来求见,禀报道,“大理寺着人送了消息过来,说那谢禾霜在牢中熬了两日,虚弱不已......宋二公子想用银子买通狱中守卫,去给她送东西。”
彼时凌鹤取了用药包成的小布团,正小心翼翼地往小姑娘脸上敷,听言动作停顿,垂眸看她。
谢棠芝思量片刻道,“他想见就让他见,多收些银子无妨。”
亲卫正要应,又听她接着道,“既然他喜欢见,正好,牢中环境那么差,让人提醒提醒他,多给送些被褥衣裳、还有食物之类的。”
“牢中三餐她定吃不惯,最好让他都送了吧。”
小姑娘只顾着说话,脸上敷药时又疼,不住地往后躲开。
凌鹤一手扣紧她的后脑,俯下身去,“别乱动。”
谢棠芝抬眼,男人冷峻严肃的侧颜撞了进来,相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红。
心脏似都狂跳了起来,直到凌鹤受一滑,药包重重按在她脸上最肿的地方。
谢棠芝瞳孔骤缩,“疼!”
凌鹤一下紧张起来,停了动作小心看她,“是我不小心......我轻一些。”
上完了药,凌鹤起身,才见亲卫还在后方站着。
他轻斥,“愣着做什么?小姐的话没听到么,还不去。”
这声“小姐”太过自然,好似宣示着两人亲密的关系,谢棠芝心里微一动。
亲卫无辜地声道,“还有一事。”
“直说。”
“是相爷那边......”亲卫的话有些迟疑,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刚听到“相爷”两字,凌鹤脸色便冷了下去,“不必管他。”
说完,摆手让人退下。
谢棠芝盯着他,“是丞相有事找你吗?”
不等回答,她又追问,“事情是不是与我有关?”
凌鹤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让她知晓。
“别多想。”凌鹤不假思索地答道。
心中却忍不住叹息,这小姑娘也太敏锐了。
被那怀疑的眼神盯着,凌鹤随口道,“他找我麻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过两日再回去应付便是。”
话落,他抬手在人脑门前弹了一下,“去歇息一下吧,晚些带你去喜鹊楼,吃你喜欢的桂花鱼。”
谢棠芝捂住脑门,知晓他是在扯开话题,却没多问。
凌鹤最为厌恶的,便是凌相这个生父,她不想提让对方不高兴的事。
......
午后。
马车在喜鹊楼前停下,凌鹤把她抱下来,放上轮椅正要走。
“棠芝!”远处传来一声喊。
谢永宁手里抓着一个檀木所制的礼盒,从对面的首饰铺子里出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目光触及凌鹤,他先是皱眉,随即低头去看谢棠芝,“今日爹娘该去找你了,怎么不同他们回府?”
“大哥不知道吗?娘是特地来教训我的,可并非是要接我回家。”谢棠芝嘲弄一笑,抬起下巴,露出脸侧的伤。
谢永宁微惊,“爹娘也是一时气急了,你别与她计较,谁让你......”
非要与这等人混在一起,又害禾霜入了狱?
谢永宁声音稍弱了下去。
还没说完,就被谢棠芝猛然打断,“大哥专程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谢永宁一时哑然。
“不,我......”
他想说,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刚开口话就变成了呵斥。
谢棠芝转头,对身后的凌鹤道,“我们走吧。”
类似的话,这两日她已经听得够多了,厌烦至极。
轮椅推动,渐渐走远。
谢永宁莫名慌了,急切地走上前,把手中精致的礼盒送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
谢棠芝一愣,盯着那精美的礼盒,还有那上面仔细缠绕的丝绸,心里有了定论。
她抬头看着对方,“这是选给谢禾霜的吧?大哥精心挑出来,舍得就这么浪费了?”
上辈子,谢禾霜回来后,无论是受到宠爱,还是家人精心的赠礼,都变成了她的特权。
如今,也不例外。
谢棠芝想。
“不是的。”谢永宁心里一紧,连忙把礼盒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银色的蝴蝶步摇。
谢永宁有些急切地解释,“这是你上两个月看中的,一直没时间来挑,我便正好来给你买了。”
谢棠芝心里微动。
这支步摇她记得,谢禾霜刚回来那几日,一家人带着她去挑选首饰,她当时便看中了这个......
只是当时爹娘一心顾着谢禾霜,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这支也好看,步摇便连着其他的首饰一起打包,送回了她房中。
今日这支,大概是新送来的。
当时他们是如何说的来着?
“你姐姐刚回家,身上没多少首饰,你不要与她抢。”
往事在心头流转,谢棠芝眸色复杂几分。
她没有接,微抿唇把盒子推了回去,“算了吧,我现在不喜欢了。”
无论是首饰,还是曾经视若重于自己性命的家人,都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