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灵牌成亲
谁也想不到,高玫得意洋洋坐在高头大马时,一个短小精干的汉子突然从路旁的小巷冲出,快如闪电,纵身一跃,一把尖刀瞬间深深插进了高玫的心脏。他从马上跌落,跌在大街上,仰面朝天,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相信自己跌在大街上。
旁边的人也不敢相信竟有人刺杀高玫,而且还是在霍家大门之前,直到高玫倒地,人群中一片死寂,发出一个梦游般的声音,微弱,颤抖:“杀人了,杀人了!”
“好!杀得好!”如梦初醒的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欢呼与掌声,涌向那个汉子,将他与奔过来的霍家护卫隔开。
那汉子并不逃跑,也不自伤自残,摆摆手,示意人群安静,大声交待自己杀人的缘由。
他叫张芳,父亲为高玫屈打成招,胡乱招认杀人,判斩首,母亲不堪刺激,绝食而亡,他杀高玫,不过为父母报仇,为千百个为高玫冤死的人报仇。
街边响起热烈的掌声,众人都交口称赞,他是条汉子。
张芳说完,突然一阵强烈的痉挛,倒地而死。
他早已服了毒药,众人相救已不及。
谁也没有注意,斜对面不远处,翼背手傲立,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纷乱,见张芳已死,他悄然离去。
霍府内,笑逐颜开顿时化作愁眉苦脸,彩带红灯笼纷纷取下,来贺喜的文武官员惊疑不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看霍家如何化解这个僵局。
霍僧达与霍明、霍晔在书房中商议此事如何善后。
霍晔道,既然五福尚未出门高玫已经死去,五福不能算是他们高家的人,这门喜事变丧事,晦气,往后另议便是。
霍明坚决不同意,坚持京城众人都知道今日霍家长孙女出嫁,嫁给高玫,高玫虽死,五福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应该送到高家去,为高家做主处理后事。
两人僵持不下,齐齐将目光望向霍老太爷,看他如何取决。
“自然应该送到高家去。”霍僧达决然说。
于是,五福一身红嫁衣换成白孝服,脱了凤冠金钗,鬓上戴上白绒花,给一顶白轿子抬到高家去,抱着高玫的灵牌成了亲。
她白着一张脸,心头没有悲伤,只有凄凉。青葵扶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举动,进入阴恻恻的洞房后,继续好言安慰。
五福凄然一笑,道:“这比他活着要好,不是吗?”
青葵手一颤,含着已久的泪珠悄然滑落。
京城中无人不晓,纷纷传说她便是那个割肉救母的孝女,难怪年纪轻轻,贞烈如此。
高家第一任夫人去年亡故,留下两个儿子跟儿媳,儿子与儿媳都比五福大,如今见父亲突然横死街头,那个扫把星黄毛丫头还给抬了进来,虽然碍于霍李两家权势不敢声张,心中自是愤愤不平,只想着待丧事结束后,再给五福好看。
霍家借口五福年纪尚小,不通事务,派了霍明霍晔过来高家主持丧事,一应事宜办得隆重得体,妥妥帖帖,连高家远近亲友都说不出半句闲话。
丧礼结束,因为高玫原籍在南方,霍明便派高家两个儿子送灵柩回原籍祖坟安葬。那两个儿子不敢不听,只得拜别了五福与妻儿,扶灵而去。
高玫横行无忌,敛财无数,最终不过暗中尽数落入霍家囊中。
五福从霍家福小姐,变成高夫人,高玫的未亡人,依旧如当初李佩仪去世时一样,事事听人安排。
到了高家,五福的心情反而轻松许多。这里,她是堂堂的高夫人,家里就是她最大,霍家纵然拿走绝大部分财产,至少表面上仍不得不敬她一声高夫人,那两房儿媳妇虽然比她年纪大,表面上同样仍不得不敬她是婆婆。
第一次,五福感到了自由的快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静静地呆着,没有人命令她要这样要那样。
但是,很快,更迅猛的风浪又卷向五福,将她冲回了霍家。
文武众臣上书,请求皇上与无辜枉死的高玫封赐,景炅将折子一摔,冷冷道:“真是无辜枉死吗?”
此言一传出宫门,众人大惊,言语随之改变,道高玫辜负皇上厚恩,贪赃枉法,酷厉无比,民怨太大,死有余辜。
霍明适时上书,霍家在帮忙料理丧事过程中,发现大量高玫贪赃枉法的证据,要求皇上对高玫展开调查,严肃处理。
景炅从善如流,另外派人彻查高玫,没收家产,家人籍没为奴,高夫人霍氏五福乃是高玫死后进门,念在霍李两家功勋,仍判归霍府。
兜兜转转,五福又回到了素日所住的桐音院,只是头上已经多了一顶高家未亡人的帽子。桐音院中看守的仆妇不曾松懈过,日夜轮值,只怕一不留神五福想不开,闹出个什么来。
五福心如止水,镇日只在桐音院中做针黹,为老太太的佛堂绣一幅大大的菩萨像,日夜不停,估计明年五月可以完成。除了绣佛像,五福就是念经,她之前在高家跟着她的两个儿媳妇学了部分,回来又诚心向老太太请教,老太太见她悔过自新,很高兴地教了她。
何景珍有时候来桐音院,五福完全变了一个人,往日的熟络热情消失了,一脸冷漠,爱理不理的,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偶尔开口,不过是“这是我的命”。
何景珍想到她年纪轻轻便守寡,准确地说,是没有出嫁便强逼着守了寡,也觉得凄然,有空时尽量送点小点心过来,不顾她的冷漠,陪她说说话。
何景珍也跟老太太禀告过。
老太太说,她想开了,好事,李佩仪没有教会她规矩,童峥也没有,反倒是死去的高玫教会了她,女人,就该谨守本分,不要胡乱折腾。
令五福没有想到的是,霍子琳的妻子,郡主景无双,竟然也来看望她。两个女子,在寥落的桐音院中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