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道声音刚落,现场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连连。

沈知野冷不丁颤抖一下,扒开人群闯进去时,一枚锆石钻戒正好从尸体滚落在他脚下。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迟迟不敢抬头。

「妈!」

儿子冲破人群,摔倒在沈知野身旁,捂着胸口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想爬起来靠近尸体却被身旁的警察死死拦住。

「你们不能过去,我们还要调查死者死因!」

沈知野终于有了反应,他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毫无防备与我姿态可怖的尸体撞上,不顾警察和温婉婉的阻拦,步履蹒跚朝我的尸体前进。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颤抖触碰我早已冻僵的尸体,嘴里喃喃自语,「安雪,你怎么会冻成这样?」

沈知野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他有些崩溃,不管不顾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我身上,紧紧地把早已冻僵的我抱在怀里,泪水决堤绝望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老婆,你别闹好吗?快醒来吧,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能不能睁开眼打我一巴掌也好啊,求你别睡了。」

沈知野一遍又一遍执拗喊着我的名字,整个人陷入沉重的痛苦中,令在场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敢再上前阻拦。pm

如果是以前不知真相的我,看到沈知野如此痛哭流涕舍不得我,我会感到很欣慰。

而现在,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涟漪,反而升起一丝酣畅淋漓的快意。

明明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欺瞒我整整十年,又何必当众演得很爱我。

「沈先生,我们检查过冰柜上的痕迹,初步判断许女士是从顶部不慎掉进夹缝,而她的呼救声被冰柜发出的轰鸣声掩盖住,所以才没有人发现。」

「根据墙壁上的血迹以及死者的手指状态,许女士死前经历巨大的痛苦,还请您看开点,跟我们去警局做个笔录,早日安排许女士入土为安。」

法医将鉴定结果告知沈知野,即便他说得很委婉,还是让所有人都猜到我死前遭受过多大的痛苦。

「太可怜了,卡在这么窄的缝根本没法呼吸啊。」

「要不是经理非要安排她一个瘦弱女子去清理冰柜,哪会发生这种事啊。」

「小声点,别乱说话。」

周遭响起员工议论纷纷的声音。

沈知野置之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从裤兜掏出一枚钻石戒指,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安雪,你睁眼看看,这是你当初为了帮我还债迫不得已卖掉的结婚钻戒,它还在,一直被我好好的收着。」

我看向那枚结婚戒指,过往的一幕幕瞬间涌入脑海中,这枚戒指是我倾注心血设计出来的作品,那时我对婚姻充满期待,婚戒去哪都不离手。

当年沈知野骗我破产时,他看出我的不舍,要我留下不必卖掉,可我想到他和儿子的病急需用钱,纵使百般不舍也只能卖掉。

他见我真的卖掉婚戒换钱回来,装作一副很感动的模样,带我去夜市淘了一枚锆石戒指,让我先戴着等他以后东山再起,再把婚戒找回来。

而我因为他随口的承诺和随手买的不值钱戒指,抱着这样的信念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将自己葬送。

可他现在拿出这枚戒指,分明是往我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我这么多年的付出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上。

想到这,我心里仍旧无法放下对他的恨意!

「老婆,我给你戴上戒指好不好?」

沈知野小心翼翼抓着我的手腕,试图将钻戒套进我那早已冻僵发肿的手指,可怎么套都无法套进去,不肯罢休试了一遍又一遍。

儿子看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推开沈知野,「够了,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都怪你非要玩装穷游戏,害我没有妈妈了啊!」

我飘在空中望向儿子痛苦万分的脸,原来他也知道沈知野在玩弄我啊,可他为何没阻止自己的亲生父亲干缺德事呢?

或许比起母亲,钱财对他而言更重要吧。

沈知野没有防备摔倒在地上,他双眼猩红一言不发看着我的尸体被拉走,无法撑下去彻底晕了过去。

我瞬间被一束白光笼罩住看不清任何事物,身处白色空间半天找不到出口。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突然间安静下来,倒是让我的内心平静不少,但过往的回忆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是就是与沈知野结婚,如若不是因为上一辈定下的娃娃亲,恐怕我和他今生不会再有交集。

结婚前,我就知道他和温婉婉是被迫分开,可我还是飞蛾扑火般与他在一起。

只因为年少时他挺身而出帮我击退在蛋糕店闹事的会员,不慎受伤住院,打从那起我就喜欢上他,得知娃娃亲对象是他更是喜不自胜。

婚后,我尽心尽力照顾他,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够将目光投向我。

沈知野似乎也被我的付出所感动,渐渐开始关心我,更是抛下繁忙的工作带我四处旅游,直到儿子出生,这份幸福达到顶峰。

然而随着温婉婉回国并成为沈知野的秘书。

我和沈知野因为她,不知吵了多少次架,但始终没想过离婚。

45岁那年,我不想再像怨妇一样为婉婉的事与沈志野闹不停,决定远赴海外蓝带学院深造。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沈知野却因为决策失误酿成大祸,百年家业在他手上化为乌有,他承受不住患上抑郁症从此一蹶不振,儿子更是由奢入俭无法适应,生一场重病后身体浑身无力无法工作。

家里的重担全落在我头上,我暂停出国深造,为了治父子俩的病,年近四十五岁的我被迫重新去找工作,可过了四十五年富足生活的我,早已被社会淘汰,想找一份活干比登天还难。

沈家所有资产均被法院查封,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子俩成日病怏怏随时有生命危险,我没资格喊累,每天跑去附近餐馆后厨干洗碗的活,日复一日的洗碗,那双娇嫩的双手渐渐变得粗糙苍老。

就在我快绝望之际,一家连锁品牌超市向我投橄榄枝,给了我一份理货员的岗位,比起洗碗工资翻了一倍,不仅能给父子俩治病还能偶尔吃一顿肉,这让我很满足一干就是十年。

然而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为我量身打造的骗局,时至今日,我仍然想不通,为何沈知野和儿子要这样对我?

就当我以为自己终于要离开人间时,白光乍然消失。

然而,我却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内,摆着一具黑色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正是我。

沈知野简直疯得无可救药,居然把我的尸体带回家。

他神色痛苦,站在棺材前将我那头暗淡无光的头发梳好编成辫子,自顾自道,「老婆,我记得你以前经常爱缠着我帮你梳头,每次只要我帮你编辫子,你总会偷偷装睡倒在我怀里偷笑。」

听清他说的话,我怔愣在原地。

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别人碰我的头发,十分爱惜自己精心养护乌黑亮丽的头发。

自从婚后沈知野一时兴起帮我梳了一次头后,我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碰,从那以后便经常缠着他梳头编辫子,以此增进感情。

可温婉婉回国后一切都变了,他越来越忙,忙到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灵魂的出处,只觉得梳头这种小事何必等到他回来做。

后来沈家破产,我被贫苦的生活磨平棱角,没有钱和时间去保养头发,久而久之那头引以为傲乌黑亮丽的头发渐渐变得干枯无光泽,如同我的人生轨迹逐渐失去生命力,最终走向绝境。

事到如今,沈知野仍旧不肯放过我,让我下葬!

儿子突然闯进来,猛地推了一把沈知野,「沈知野,能不能放过我妈!她已经苦了十年,你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这才过了多久,他们父子俩竟反目成仇了。

沈知野依旧不为所动,他再次靠近棺材为我的尸体整理着装,自顾自道,「老婆,你一定很怕冷吧,我帮你穿上厚衣服,以后再也不用受冻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双手颤抖执意为我换上厚厚的外套,一旁的儿子看不下去倏然背过身。

寂静压抑的房间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回荡不停。

隔日,沈知野终于同意把我火化了,可当我的尸体即将被推进焚烧炉时,他死死地抓住不锈钢铁床不放手,嘴皮子剧烈颤抖,终究是没忍住爆发出惨烈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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