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公子菲着】

忽然,一种别样的气息突然出现,他立时停住了脚步,足尖一点,后退了数步,右手扶上腰间,抽出长剑,抬眼看向前方。

“在等我么?”面前一个人,从头到脚一袭白色,面相普通,狭长的眸子,正玩味地看着他。

“你就是玉莫言啊?”萧渊勾起嘴角,亮出手中的玻璃樽,“想要这个对吧?”

“明知故问。”白衣人轻轻一笑,“你知道泰山三散人不会老实地把玻璃樽放在匣子里,所以在我之前到了他们房里。佯装成是我,假装中计,使他们得意之时,拿出了已经藏好的玻璃樽,倒是省去了我的麻烦。你之所以抢走了玻璃樽,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从客栈那么多人里找出我,把我引过来吗?”

“哈哈!我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被你看破啦!”萧渊叉着腰笑起来,明媚的笑容完全不符合他接下来说的话,“那我也实话告诉你好啦!有人雇我杀你,所以你要想保命且拿到玻璃樽,就要看你的本事喽!可别被我杀了!”说完,手腕一动,剑尖直指向他。

冷月下,广袤无垠的大漠里,沙粒似乎都被镀上一层凛凛的银色。两个人,一黑一白,在夜风中对峙着。风卷起沙粒,纷纷扬过二人身边,这一刻,仿佛整个空间都已经静止。

萧渊冷笑一声,长剑快若流星,向着玉莫言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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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板上跳了起来:“喂喂喂!别睡了别睡了!都起来都起来!行动啦!”

胖子揉揉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什么时辰了?”

“哎呀!你们这帮猪!人家都打起来了,你们还睡不醒呢!泰山三散人不见了!”梦三娘忽然“哐”一声踹开了门,惊得瘦猴赶忙提起那还未穿好的裤子。

梦三娘才不屑看他,腰身一扭,愤愤地出了屋子。犹剩三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往门外奔去。可怜小小的门框被他们三个挤来挤去,推推搡搡,发出濒临崩溃的“吱吱”声。

终于挤出了屋子,四个人一齐凑到了泰山三散人的房间里。房里一片狼藉,打斗痕迹尤为明显。

三个男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梦三娘一个人,懒懒地倚着门口,似乎早已经看过了这令人惊讶的一幕。她此行目的其实并不在玻璃樽,而是为了一睹玉莫言的绝世真容。加入这个菜鸟级打劫队,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而此时,玻璃樽下落不明,俊男也没看着,让她除了怨愤还是怨愤:“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啊!”胖子甩了甩大胡子,懊恼地狠狠跺了跺脚,就当先“腾腾腾”地下楼去了。

梦三娘和瘦子紧随其后,冲出客栈大门,向着无垠的大漠里寻了去。

那个一直话很少的男人原来是个侏儒,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站起来其实也就跟桌子差不多高矮,但是看面容,岁数已经不小了。黑瘦的脸颊,隐隐透出两酡暗红,风霜在他的额头刻下一道道皱纹,只有那一双乌黑的小眼睛,在月光中发出熠熠的光。他个子矮,步子也小,转瞬就被那三个同伙甩下了。他似乎很不满他们这样不公平的举动,转身之际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忽然,他的目光被桌子底下的一个黑黑小小的物什吸引了。

钻进桌子底下,捧出那个精致的盒子,他呆住了。这是装九色玻璃樽的盒子啊!看那上面的锁完好无损的扣着,一点没有过被打开的痕迹。

侏儒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这么说,九色玻璃樽没被抢走?

心中一阵狂喜,他捧着盒子发足狂奔起来——当然,他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瞟着放在一旁的精美盒子,侏儒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喝了蜂蜜:“哼!别怪老子没义气,谁叫你们丢下我啊!九色玻璃樽我就一人带走了,你们这帮傻蛋,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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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城。

历经百年的城门高大威武,屹立在格尔城外圈,迎着风沙,将格尔城和茫茫的大漠分隔开。

日头当空,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远望着金色的沙海,与天相接的地方,徐徐抖动着粼粼的波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镜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城门的荫凉里,两个面色面黄肌瘦的守卫,披着长及脚面的长褂,头上包裹着看着极为厚重的头巾,似乎没有力气一般,半天才将城门拉开一条细细的小缝。随着城门厚重的声音,门外两名旅者,一人牵着一头骆驼,缓缓走进城来。城内死气沉沉,挨家挨户都紧闭着门窗,就连大街上都没有几个人。

两名旅者缓缓行走在大街上,个别躲在荫凉里疲惫不堪的城里人似乎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垂下了无神的眸子。他们就像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突然闯进了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世界,显得尤其个色。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奇特,从装扮上,他们是太正常的旅人——防风的长袍,宽边的帷帽,蒙得严严实实的脸。他们的与众不同,也许就在于那双眼睛吧。炽热的天气,干枯的水源,人们的生计难以维系,整个格尔城都显得那么颓废,而他们两个刚从大漠而来的旅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从那双眼睛中透出的神采,让人看着,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格尔古城常年处在大漠之中,所以格尔人大都信奉雨神。看着这与众不同的二人,路边的人竟不由得想:也许这两个外来客,是雨神的化身呢?

当看到了他们骆驼上悬挂着的水壶也是干瘪着的时候,这个让人兴奋的想法转瞬即逝。路旁的人似乎是轻哼了一声,眼光掠过骆驼背上和水壶一起挎着的长剑,似乎有些不屑:原来不过是中原那帮自以为是的剑客。

两个旅人在众人揣测和腹诽的目光中缓缓走入一家旅店,对于大家冷漠而排斥的反应全不为所动。

“老板,两间客房可有?”青衣旅客摘下帷帽、围巾,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这日子哪有客人,客官想住几间都有。”旅店老板是个瘦瘦黑黑的小老头,此时无精打采地蜷在大堂一个角落里,手里拿了根细木柴,似乎正在墙上刻画着什么。见到两个旅客,他没有过多的吃惊,也不动弹,随意看了看两人,目光又落回了墙上。

“老板这是在做什么呢?”白衣旅客也摘下了帷帽,掸了惮前襟的风沙,就饶有兴趣地走到了店老板身边,看着他在墙上画道道。

“算日子。”店老板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又补上一句,“断水的日子。”

青衣旅客也走过来,目光一掠,大概是数清楚了,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你们上楼随意找两间房间吧。”店老板佝偻着背,垂头看着墙壁,好像多看两眼就能少几道一样,“没有水,没法做饭。你们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走。”

面对这样淡漠的态度,两个人也不生气。青衣旅客似乎是同情地笑笑,提着二人简单的行李上了楼。白衣旅客抻了一张条凳在店老板身边坐下,笑吟吟地说了什么,却让店老板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怎么样?这很划得来吧?”白衣人依旧微笑着,表情十分真诚,甚至还掰着手指帮店老板算计,“你告诉我阿纳库勒墓园的具体位置,我给你你最需要的水。现在格尔城大旱,为了活命,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再说我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瞻仰,瞻仰而已。我想我的出价并不低,而且马上可以兑现哦!”

店老板惊愕地望着白衣男子的笑靥,眼中变幻着惊恐和犹豫。

这个条件,确实太诱人了。他的家人,能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他的妻儿,也在半月前活活渴死了,他原本想着,他也快了。因为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喝上一滴水了,别说是水,连尿都喝不着。如今有个人告诉他,只要他能说出一个全城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就能活命,这样的交易,他没有放弃的必要。

只是,这个外来人,要对阿纳库勒家族的墓园做什么呢?

阿纳库勒是格尔第一大姓氏,也是格尔城第一城主的姓。那位最受人爱戴的阿纳库勒城主,十九岁即位后,带领着格尔人走过了最繁盛的六十年,是格尔人民心中除雨神之外最崇敬的人。他五十八岁的时候,头一次擅用人力为自己在阿纳库勒墓园修建了一处寝陵,整整耗费了十年。相传他死前留下遗言,说他把格尔城最珍贵的宝物葬入了寝陵里,与他一起长眠。在他死后,格尔人民为了缅怀他,自发地奉上许多珍宝为他陪葬,还将整个阿纳库勒墓园维护起来,免得遭到盗墓贼的破坏。阿纳库勒墓园具体的位置,只有正统的格尔人才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店老板心中的矛盾挣扎,白衣人拍了拍他羸弱的肩膀:“要不我发毒誓好了!如果我胆敢带走墓园中的任何一样东西,就让我出不了墓园就被阿纳库勒城主的灵魂撕碎!怎么样,这够狠了吧?”

店老板目瞪口呆地点点头,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白衣人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直到店老板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轻轻抬起手,笑意盈盈地向着店老板腰间一点。店老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就已经昏了过去。

将他扶到墙角坐好,正巧赶上青衣人从楼上下来:“沙兄,你这是……做了什么?”

“别多想。”白衣人毫不介意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似乎大功告成一般,“为了不让他提心吊胆,我点了他昏穴,又渡了些内力给他。以他目前的状况,大概能维持一天左右昏迷。我已经问到了地址,我们必须尽快赶去。在一天之内折返,不然格尔城就出人命了。”

青衣人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地走到店老板身边,探了探他鼻息。

“怎样?还活着吧?”白衣人无所谓地笑笑,“我若杀人,就不会让你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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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阿纳库勒墓园,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第一城主的寝陵,原因有二:第一,因为他的寝陵最大最豪华,站在墓园门口就能看到。第二,有路标……

更奇特的是,路上没有任何机关的阻碍,只有少数捕兽器安放在路上,似乎也只是为了防止不小心走入墓园的野兽而已。进入了寝陵,就更容易前进了,连捕兽器都省去了。最让人奇怪的是,纵然寝陵雄伟浩大,可是装饰却极为简单,墙壁上除了一些安魂的经文和阿纳库勒城主曾留下的箴言外,甚至连雕花都未见几朵。甬道更是简单用几块大石堆砌而成,四通八达,更别提有什么暗道机关了。

“这就是阿纳库勒城主花费十年建造的寝陵?”苏起东瞧瞧西看看,真不敢相信,如此耗费时间的工程,竟然看着这样单薄简单。

“要那些好看的装饰有什么用,他死了又享受不了。”沙汝倒是不以为意,提着灯向前探着,手指在墙壁上轻叩着听声音。

穿过墓厅、享殿,终于进了寝殿。四四方方一间小室,看起来有些狭小。正中一口石棺,盖得严严实实。石棺的棺盖很厚,棺盖正中有一个形状怪异的ao槽,ao槽四角镶嵌了四颗夜明珠,在漆黑的寝殿里发着微光。

沙汝在石棺正对的那面墙上扣了几下,忽然轻笑一声:“苏兄,我这就让你看看,阿纳库勒这十年工程的最大成就!”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上面缠绕着的厚厚的布,取出一个不大的物什——九种颜色相互交融,形状匀称,通体呈半透明状,这就是引来太多人争夺的格尔城宝物,九色玻璃樽。沙汝将九色玻璃樽小心地放入石棺的ao槽中,夜明珠的光辉映照着它,九种颜色仿佛活了一般,在玻璃樽中流转。地下响起轰隆隆的响声,原本坚实的墙此时像是一道屏障,正缓缓下落,露出背后的别有洞天。

沙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踏步走进那新出现的密室里,回身向苏起招了招手:“来看看。”

两个人走进密室,没走几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偌大的一间密室,没有别的装潢,只有一口深深的水池,水池中贮满了清澈的水,掬一把尝在嘴中,甘冽非常。

苏起愣愣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水源,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

沙汝扬起嘴角:“这是阿纳库勒城主留给格尔人民最后的宝藏!是格尔城最珍贵的宝物。”

“原来阿纳库勒城主耗费了十年的时间,就是在建造这间水库。”苏起恍然,又忽然自嘲般的摇头笑道,“阿纳库勒城主一生为了格尔城,死前还不忘为子孙后代留下最后的生机。如此用心,却被居心叵测之人惦念着所谓‘巨宝’,实在是荒谬啊,荒谬……”

沙汝握紧水池一旁的一处扳手,用力一扳,地下仿佛什么机关启动,水池中的水顺着一条条通路缓缓流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流光了。

那一天的格尔城,像过节一般热闹。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家早已干涸的水井,忽然汩汩冒出了甘冽的水。他们欢呼着,高歌着,歌颂着雨神显灵,为他们格尔人带来了新的生机。

只有那两个外来的旅人,才真真正正的知道,其实正是那个人,一直在守护着他所爱的子民们。

也许,阿纳库勒城主,真的是雨神的化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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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国,帝都,小酒肆。

一青一白两道影子,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他们面前的桌上,已经分散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酒壶。

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杜康,苏起终于“嘭”一声,趴倒在桌上。

白衣人犹自喝着,忽然站起身,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上次我们的酒约,勉强算你还了!等有空,我再来找你,不醉不归!”

苏起闷声应着,趴在桌上怎么也不起来。白衣人仰天大笑几声,提起酒壶,慢慢踱出门去。

等他走了许久,苏起才爬起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嘴角。伸手沾过一点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沙汝。然后他轻笑了一声,抹去两个字旁边的部首,唯留一女一少,为妙。

妙公子,玉莫言是也。

“格尔城缺水,所以你想到这样一个假名。玉莫言啊玉莫言,真有你的。”苏起摇头微笑,提起酒壶,一饮而尽。

酒肆外的树杈上,黑衣娃娃脸的杀手挑了挑眉毛:怎么当初追杀玉莫言的时候,就压根没想过痛下杀手呢?也幸亏这个俊公子那时拦住了他的剑,不然格尔城的百姓谁来救呢?

这就是命吧。

命里注定的,他们是要做兄弟的。

*

终于完结了番外,嘎嘎,谢谢菲菲的友情赞助……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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