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输了

妖的生命能有多长？数千年，数万年？只是，如此漫长而又孤独的生命于我又有何用？我倒宁愿，去换取与你相守的三日时光。

三日中，我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及之前或以后的事。我刻意的忽略他眼底的错杂，以及那般突如其来的温柔。他也不会问起我偶尔的静默和恍神。我们仿佛从来便只是这古木密林中的一对精灵，只有彼此，生死相依。

一起仰望星光，一起在木水中捉鱼，一起漫无目的在木之林深处游荡，一起飞掠上最高的古木笑嚷，一起相依相偎的看着夕阳……与我至爱的人一起。

……。

也许是因为那三日实在太过美好，又或许是因为，那曾经冰冷傲然的天神望着我的眼神太过深情难舍，以至于我竟傻傻的以为这一切，说不定能够一直一直的这样继续下去。

直到三日后的那个清晨，我自木屋起来去古树下寻他，却发现，君怀洛，竟又换上了那一身如夜般的黑色蓬衣。

笑开的眉眼突然暗淡下去，为何只是换了一身衣服，那周身的冰冷却叫人心寒。

我还记得那日，晨曦下，木水之中一身白衣的君怀洛在阳光下美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笑。然而此刻，一般的清晨，夜袍拂动，他转过身来，倾世之颜却冰冷如魔。

那没有温度的声音在温暖的阳光下响起，眼底再无温情。他说，

“凰罗，三日之期以过，你输了。”

然后我看见，他的嘴角掠起一抹讥讽的笑。“妖女，你真当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与你续那旧情？告诉你，此番回来，只是为了要汲取你的心，去祭奠那双怨灵！”

跳动着微弱的蓝光，心，在他的手中，缓缓举起，我与他之间，竟然多了一把杀人的利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般突兀的转变，让我满目迷茫。“我既听不懂也不相信。你说，你要杀我？用你手中的剑破开我的身体，取走我的心？”眼前的爱人，如同地域而来的死神。他温柔的笑颜仿佛还依稀在伴，这木水边，已有太多太多相依甜蜜的身影，然而那个牵着我的手在林间游荡为我劈开荆棘的男子。那个黄昏之下轻拥着我，偷偷亲吻我发丝的男子，那个紧拥我，仿佛不舍的要将我揉入身体里的男子，竟然说他不爱我？多么可笑。

我坦然的望他，目光坚定。手轻佛上那柄指着我的心剑，没有发觉手底的心剑已再无那般异样的触感，顺着剑身，缓缓的，我靠近了那一身黑衣，那个说要杀我，说不爱我的男子。

“你的剑，真美，用如此美的剑杀我，能死在你君怀洛的手上，我凰罗死而无憾。”我仰起头贴近他俊美的颜，深深的望入他狭长如魅的眸子。我清楚的看见，那双望着我，冰冷的深潭间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动容，却又迅速的凝结成冰。然而，只那么一丝的动容，却以让我更为坚信。我笑，笑的满目柔情。

“你要如何杀我，我无所谓，然而你说我输了？我不信。死也不信。倘若你不爱我，杀了我便是了，却又为何，无端的提出那三日的约定。”

仿佛握住了他的把柄一般，我迫视他。

“你…。”然而，我如挑衅般的逼迫，另眼前的男子突然勃然大怒，颊边一寒，冰冷的剑刃死死的抵上了我的脖颈，一丝鲜血顺着银色的剑身流淌了下来，然而他的眼里却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如火燎原般的恼怒。

我依然无所畏惧的迎望，目光咄咄。死，如今的我，又有何惧，我早已将命运交付与他，我这般逼迫只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不爱我。他可以叫我死，但不能剥夺去我唯一的幸福。所以，我宁可要君怀洛在我的迫视下恼羞成怒，也不要他望着我，冰冷漠然。

然而，那双似要喷火的眸子却突然转为讥讽，挑眉迎着我的视线，唇边，竟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看来，艳倾五界的妖女凰罗，也不过如此，只要一番假意柔情，便能予心予身。”他笑，我坚定的眸子在他冰冷的笑容中，渐渐的暗淡下来，我茫然的看着他开合的菱唇，心中猛得抽痛。

“你…再说什么？”木水之边，阳光柔照，然而我的心，却在这般柔和的晨曦中一点，一点的死去。

“我说，三日的柔情，全是假的，我只是想要让你也尝尝那份被戏弄的感觉而已。如何？心，是否疼痛至极？”

低头，冰冷的心剑已抵上了我的心口，尚未刺入，但为何心中却已能感到那穿心般的疼痛，他浑身的冰寒，眼中的狠厉终于让我明白，他，杀意已决。

也罢，心中嘲笑自己的痴傻，无尽痴心的等候，不如绝然的凝望，决绝的赴死，落得清净。只是，看着他身后碧波粼粼，看着湖畔那栋他彻夜为我所建的木屋，望着，着片充满美好回忆的木之林，我为何，会这般的不舍和流恋。

于是，我垂落眼，如叹息般的哀求。

“三日尚未过呢，可否再陪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