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门宫深扫庭花3
皇后跌坐在青砖石地上,光洁的砖地映出女子狼狈面容,嘴角一丝咸腥,皇后伸手擦拭,鲜红的颜色,鲜红的血、鲜红的印记!
皇后突地冷冷发笑,那笑声令人心中陡生寒意:“忍!太后叫我忍、母亲叫我忍,叫我做个娇柔的女人,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笑到最后已是泪水迷蒙,刘浚沉沉叹息,再望一边燕女早已吓得神魂俱乱,剧烈的瑟缩着身子,枯瘦的脸,再没了装神弄鬼的神秘冷笑,有的,只是惊惧颤抖的眼光,见刘浚望过来,连忙低下头去,连连叩首:“陛下,陛下饶命,陛下……”
刘浚拂身冷哼:“拖出去,交由廷尉处置!”
廷尉!众人心上皆不免一抖,廷尉张汤,以酷刑闻名于朝,听闻夜间,廷尉府还会发出阵阵渗人的哀鸣声。
“陛下……”燕女膝盖蹭地向前,却尚未触及刘浚的衣角,便被众守卫拉扯开。
皇后只是坐在冷冷的地面上,冷冷的笑着。
刘浚最后望她一眼,咬牙道:“责令皇后,闭门思过,没有朕的诏命不准踏出椒室半步,面壁期间一切从简,好生反省。”
沉一口气,道:“这一次,谁来求情,便与皇后一般论处!”
转身,对于她,刘浚终究是念着半分情的。
正欲踏出殿去,却见偏殿有缕缕青烟升腾,滞足观望,一阵风拂过,黄色帘角一动,刘浚眼眸如鹰犀利,立时推开身边守卫,径直向偏殿而去。
燕女大惊,忙向皇后示意,皇后却只呆呆坐在青砖地上,毫无所觉。
一步踏入,豁然怔忪!
明黄色丝布飘垂在偏殿正中位置,一股明风丝布漫漫飞舞,飞作两边,入眼景象,触目惊心!
刘浚全身僵直,沉沉挪动步伐,只见那黄色丝布中间,显然是一座极小的法坛,上有蛇神鬼图无数,贡物香烛、法器神杖,一应俱全,中间一盅雕镂精细,铜丝金边,刻镂精美鸟兽,于昏暗烛光下,流转诡异晶光。
刘浚缓缓伸过手,一边内侍担忧道:“陛下小心。”
刘浚却充耳不闻,浓眉深聚,颤颤揭开精雕细刻的盅盖,一见之下,怒火直功眉心!
攥着盅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只见那一方狭小雕盅内,竟有数条蠕动的血色巫虫!
毒蛊!
刘浚心中有如灼火瞬间燎原,怒意在脑中游蹿,直令眼目凝滞!
豁然转身,阔步走至外殿,如夜深眸,怒火灼灼。
镂刻蛊盅摔落在地,血色蠕动的巫虫,立时爬出蛊盅,散作一地,燕女早已面无人色,原就枯瘦的脸,再无一分生气,全然僵直的立在当地。
皇后坐在石砖上,望着一地四散的巫虫,麻人的蠕动,呆滞神情终有一分牵动,怵然一惊,向后退去,进而站起身来,躲在一个角落,惊惧的望着一地蠕动的虫。
刘浚愤然指着一地巫虫,恨声道:“这是什么?你也会怕吗?嗯?”
皇后颤颤抬首,已然干涸的泪再次冲破眼眶,这一次是真真的恐惧,巫蛊,自来皇家最是忌讳的诅咒,违者,处以极刑!
刘浚面色阴冷,冷声道:“给朕……翻遍皇后寝宫,不可放过一个角落,然若有与巫蛊邪术有关的物件,一律呈上!”
帝王神色肃厉,卫军们如何敢有分毫怠慢,齐齐应声,迅速冲入内殿,踏着一地巫虫,几只已被践踏成泥、几只还垂死挣扎在青砖地上。
不过一忽,几人皆是无功而返,跪倒在地,刘浚才欲言语,忽见一人,手捧一物,迅疾向自己而来。
那人跪倒,双手递呈,小心道:“陛下,在皇后床边,发现了……这个。”
刘浚低眉望去,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射偶人!一个木制人偶上面扎满密密的尖细银针,烛光射映的光点,在眸心中扩散至最大,刘浚伸手接过,翻过偶身——
果然!
杨云落三个字,赫然刺痛眼底!
难怪,难怪云落会日夜不安,难怪,难怪她会日渐消瘦,憔悴苍白!
由心而起的纠痛撕破眼眸最后的温热,全然覆下的冰冷,令刘浚全身颤抖!
一把掷出射偶人,偶人立时四散,残破!
滚落在皇后脚边,皇后低眼而望,周身冰凉,无所遁形的惊恐,令膝上发软,几乎跌坐下去,幸而撑住身后桌案!
刘浚狠声道:“皇后啊,朕的芊芊姐!朕原想你只是专横跋扈,却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皇后眼泪凝结在脸颊边,颤抖的唇,终究咬紧!
“是你逼我的,是你,是你和那个妖女逼我的!”声色俱厉、如同崩溃的绝望:“自那妖女入宫,你便再不曾看我一眼,我是皇亲国戚,是皇后,她算什么?卑贱的歌女,你却把她捧上了天去,凭什么?自她入宫,你总共踏入过几次我这座椒室?又有几次……都是为了那个下贱的歌女,那个妖女!我就是要她死,就是要她死!她这个妖女,祸害人心的妖女,妖女!”
皇后面色惨白,形若疯癫一般,眼里明明有泪,目光却是狠生生的!
刘浚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女子,便是那娇俏高贵、自己曾欲以金屋储之的女人!
怒气反而消了下去,变作完全冷却的冷笑,对于她,已再没有什么可留恋、可顾惜的了!唯存的那些许温情,也于这诅咒巫蛊之中,消失殆尽!
甩袖转身:“皇后品行不端、嫉妒成性,险害杨夫人及其腹中龙种性命,即日收回皇后玺绶,废去皇后之位,迁往幽门宫居住,不得诏令,永不得踏出幽门宫半步!”
一句,低沉、压抑,如同乌云滚滚浓郁的压过来,芊芊怵然回神,惊悚的向前扑去:“不,不……陛下,我是皇后,我还是皇后9是皇后!”
一下扑空,甚至不曾触碰到刘浚一丝衣襟,猛地扑到在地,冷冷青砖,一地污秽,华贵衣裙铺展如云,一片凄红……
“我还是皇后,是皇后!”喃喃自语,目光茫然空洞。
刘浚踏出殿门,深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目,听着殿中犹自凄厉的嘶喊,唯有阵阵痛心!
“刘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泣血的哭喊,刘浚却无动于衷,袍袖扬卷,夜色已尽,天的末处,露出一抹暗淡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