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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代有才人出3

云落因忧心过重、癙思成疾,加上本便体质柔弱,再遭打击,郁积并发,来势不小,一连昏迷数日,高热不退、神志不清。

刘浚几乎翻遍全宫上下最好的珍奇药草、妙药灵丹,只望云落能够醒来,只望她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足矣!

叶桑亦被自天牢中放了出来,一身伤痕,好在只是外伤,不过数日,便可照料在云落身边,望着云落消瘦的容颜,心内一片酸楚,夫人,您定要好起来,定要好起来啊!

阳天只是旁观着这座宫中倏然翻江倒海的剧变,太后与刘浚夜雨一面后,一病不起,整日喃喃自语,言语不清,只有一句话是清楚的——定要杀了那妖女,为你报仇!

为你报仇,想必是指田豫吧?阳天不禁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座恢宏宫宇便是千百年来皆看不清这一句,方才令繁华染血、翠玉玷污,可叹、可笑、可悲!

杨询仍旧毫无消息,冷冷残夜,云落昏睡已有整整十日,刘浚推窗望月,一轮银月如钩,浮云如雾、凉星若水,那清亮的银月,月若柳眉星似目,刘浚慨然叹息,这样的一双眉目,像极了一个人……

低眼望望手中素纸,清冷的白色,墨迹娟娟,被水滴散的墨迹,望进眼里刺痛身心!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我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深深闭目,仿似听闻女子幽幽吟唱,“胡能有定?宁不我顾。”一句句、一声声,若仙界妙音,踏云而来。

“夫人,夫人……”身后叶桑突地轻声呼唤,正自沉思的刘浚猛地回身奔向锦床边,只见女子眉心轻微凝结,一声细弱的轻吟几不可闻。

刘浚大喜道:“快,快拿水来。”

叶桑忙转身桌旁,水流顺下的声音,仿变作了这世间最是动听的声音。

刘浚亲自执杯,一点一滴的润在云落唇边,水润的清甜,似润进了昏睡多时的女子心里,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墨色睫毛若凋落的榴花,落入翦翦秋水,水色迷蒙,终究落成两行清泪……

绵软虚弱的身体,苍白面容,泪光似水,怎不令依身床边的男子痛彻心扉:“云落,朕……”

冷冷别过头去,咬唇不语。

刘浚颤抖双手抚在女子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云落暗自苦笑,过去了……那般容易吗?

这一次是真真自生死边缘走过一遭般,身心俱是枯萎的。

重又落下如墨青睫,哽咽道:“好累……”

几乎咬紧的两个字,冰冷的神情。

刘浚将她抱紧在怀中,细吻轻柔落在她柔丝鬓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累了,他便将她抱在怀中,令她安睡、温暖她冰凉的身体,方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胸前衣襟泠湿一片,隐忍细弱的抽泣声,渐渐清晰,终有一双柔弱的手抚上肩背,倾泻的郁结,紧实的拥抱——

陛下,你终究信我多一些,我是不是……便该知足了呢?

经阳天精心配药,调理食补,一月有余,云落终可下床走动,只是仍感膝上无力,脚下绵软,身子亦感虚亏而大不如前,对镜而望,美人容颜消瘦、玉肤红消,心下不禁酸楚,怎么……自己竟落得了这样的地步?

步步为营,却不免为一情字,泥足深陷,甚至禁不得他一个怀疑的眼神。

是否,动情便是动了心脉,一旦割断,便足可要了人的命去?

素指抚上清白面颊,一滴泪水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再有半月,云落面上已见红润,到底年轻,身子再是损亏,亦是能恢复的,只是心神仍旧恍然,不时默默垂泪,只因杨询至今尚且下落不明!

他去时,还是海棠满天的四月天,而今却已是殿外流火,丝兰如绣,团团簇簇的凤尾丝兰,低低垂在烈火骄阳之下。

心内亦是越发焦烦,眼睫沉重,倚在殿阁水榭畔,沉沉睡去。

丝丝暖风拂过脸颊,一缕墨丝轻柔,荡尽温柔。

暖风频掠,柔发贴面,丝丝发痒,不知已是睡过了多少时候,云落幽幽睁眼,只见男子俊朗面容映入眸中,薄俊的唇边,持着兴然笑意。

“陛下……”云落轻呼。

刘浚却倏的拥紧她,手臂的力道,足以将大病初愈的美人揉进身体中去,声音亦是颤抖的:“云落,杨询回来了,杨询回来了!”

仿似心间展开大朵海棠,举眸凝视着刘浚双眼,刘浚只是点头,抚过女子墨长柔丝,肯定道:“不但是回来了,而且……他果真没有辜负了朕!他率军北上,竟一路打到了龙城去,斩获云疆七百余,携胜而归!”

一时,似所有阴霾尽皆吹散,刘浚喜悦中隐有感慨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自己,那隐忍的笑眸,竟似有一瞬孩子气的欢欣跳跃,对着自己,似不知要如何笑来。

云落亦望着他,甜在心里,绰约含笑:“恭喜陛下。”

扶风脉脉、夏日晴好,碧蓝如洗的晴空,雾霭淡淡,云天浑然一色!

龙城,乃云疆圣地,年逢五月,便大会于此,祭祀祖先、叩拜天地与鬼神。而杨询一队虽与其余三支失联,却仍旧能自龙城凯旋,斩获七百余,可见其智勇绝非池中物。

而此次出征,却是败得彻彻底底,唯杨询一路立功,便连老将,飞将军李广,都狼狈而归,不得所获。

刘浚壮志未泯,朝堂之上,论功行赏,封杨询为车骑将军(1),李广贬为庶人!

其余二人,以金恕罪,勒令反省。

一升一贬,大凌朝堂倏然站立又一位将军,人人侧目之余,却不免扼腕叹息,李广号飞将军,此次并非损失最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无非因为战前,气势汹汹、激烈发对以杨询出征云疆,刘浚如此一来,可谓前仇新恨一同发泄了。

杨询终是可以喘上口气,看过姐姐,自怀中掏红丝轻软的剑穗子,握在手中,自从踏上云疆草地的那一刻,他便没想着能活着回来,便将剑穗取下,放在心口处,穗如红血,激励心的跳动!

仰天,一抹斜阳如穗、穗如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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