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启程

大风刮了一个晚上,树枝上仅有的那一点点叶片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光秃秃,院子里的枯叶已经堆积成了小山。

早晨,大地换成了一间银白的雪衣,笼罩着整个武烈,为冬天的寒冷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下雪了,武烈的第一场雪下在纳兰靖即将要远征的前一天,那晚两人拥抱对方,一个晚上都觉得脚底冰冷。

天刚蒙蒙亮,纳兰靖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看着怀中的人儿长长叹息一声。

昨天两人话别几乎到凌晨,看到刚刚睡下去的杜雪儿,他不忍心叫醒她,轻轻地将依靠在怀里的脑袋移开,起身下了床。

他其实不想看到她离别时的泪水,她的眼泪就像一种魔力深深地牵绕着他的心,让他无法放下,怕忍不住舍不得离开。

穿上重重的衣服,低头,他为她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在她额上烙下深深一吻,忍痛地转身加快步子离去。

门关上了,杜雪儿睁开了眼睛。眼眶中沉积的泪水哗哗流下,被子盖过头轻轻地哭了起来。

很快,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听到水柔柔说话,又听到他对小小的嘱咐,她忍着冲动,紧紧地拽着被子边沿,不让自己冲出门外。

她知道他一定会扑在他怀里大哭,让他看到她伤心的模样,让他的心狠狠地抽痛。

不!

她不可以这么自私,相信他心中的离别之痛更加苦,否则为何宁愿悄悄离去,却不愿看到她的送别?

屋子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脚步声随着他的声音远去,最后只剩下清晨刺骨的寒风吹落树枝的声音。

哐啷!

不知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杜雪儿从痛苦中清醒过来。

他走了,真的走了。

哭着,她缓缓地爬起了身。昨夜她整夜无眠,看着黎明的到来这才故意闭上了眼睛,为的就是不让他看到离别的泪水。

走了!他真的走了!

快速地起身,她翻身下床套上一身厚厚的衣服,穿着昨日他刚让人送来的毛绒鞋子,匆匆地跑出了房门。

“主子,王……王爷走了。”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小小低声地说道,抬头看到主子眼中的泪光,她拿出丝巾为主子擦了擦。

“走了……真的走了!”

杜雪儿呆滞地望着院子的入口,重复着小小的话,心情异常低落。

“王爷说武烈冬天太冷,让小忻好照顾主子,别让主子着凉了。”小小重复着王爷离去时的叮嘱,却看到主子更伤心的泪水涌出眼眶。

“我想去送送他!”

杜雪儿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觉得特别难受。

“王爷说……不想主子去送,王爷是怕主子伤心吧?”

小胸想起王爷双眸中的忧伤,不觉说出了王爷的意思。

杜雪儿没有说话,她明白他的意思,站在走廊上迟迟不肯移步。

此时,不远处出现另一个身影。

放眼望去,小小一眼认出那人正是珠儿。她鬼鬼祟祟地跑到杜雪儿身边,东瞄瞄西悄悄,没说话拉着杜雪儿就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珠儿姐姐,你要带主子去哪?”

看着两人向风一样的速度,小小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追赶着,跟着两人一直往走廊尽头跑去。

三人不停地奔跑着,王府就像一个大大的迷宫,拐了好几个院落,才来到王府的后门。

后门的院子里种满了梨树,此时朵朵梨花开得正美,隐约还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飘逸在院子上空。

后门只有一个看守,杜雪儿估计其他的人都去送行了,看上去这地方异常冷清。

碰巧的是,看守后门的守卫正是焚烧青儿尸体那位。远远看到杜雪儿的身影,吓得两腿发麻,定定地站在门口喘起了大气。

“何……何伯……能不能帮开一下后门?王妃想去送送王爷。”

珠儿喘着大气,手撑在大门上,眼神中是哀求的眼神,看着老实巴交的何伯,好声地问道。

“好C!”

何伯连连应了两声,手脚慌乱地为她们打开了后门,然后老实地退到了边上。

杜雪儿发觉何伯的手脚都在不停颤抖,仔细看看何伯的容貌,觉得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

她目不转睛的眼神看得何伯全身发慌,不自在地往后又退了几步,微微抬头脸上一副心虚的表情。

“珠儿谢谢何伯,此事请何伯绝不能向任何人说起。”珠儿小声地叮嘱道,话没说完,就发觉杜雪儿看何伯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一心系着送行之事,也没再多问。

“是!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何伯连连点头闪躲这杜雪儿的目光,就怕被杜雪儿认出来,再追究那次的责任。

上次还是王爷一时高兴大赦轻罪之人,他才会有老命继续留在王府。管事的见他年事已大,把看管后门的差事交给了他。

这才刚刚上任没几天,他想着应该没这么倒霉,再被那事纠结。想来杜雪儿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王府,他当然怕要了他的小命,更何况他本来就有心虚之事。

“主子我们得快些,王爷的队伍快要启程了。”

小小跑出门口望了一番,汗流浃背地赶紧跑回来叫主子。听到队伍整齐的脚步声,转身拉扯着主子往门口跑。

杜雪儿一听,急忙跑了出去,转身还不忘多看何伯一眼,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跟着小小的方向跑。

王府的后门有一座不高的亭子,站在亭子上正好能看清楚纳兰靖远征的队伍。

只见,亭子不远处的队伍仿佛一条长龙盘旋,浩浩荡荡无比壮观。

此时,彪壮大汉正光着膀子敲打着启程的大鼓,鼓声震撼着整座王府。那身穿盔甲的士兵精神抖擞地等待着最前方发号司令,意气风发地准备出发。

那站在战神台上的男人威风凛凛,帅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不是往往王府的大门,似乎在牵挂着什么。

杜雪儿飞快地奔跑着上了亭子,远远看到战神台上的男人,看着那滴血启程的庄严场景。

今日,他看上去比往昔更加威武帅气,更加迷人心扉,她会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她等待着他统领三军胜利归来。

纳兰靖的身边站着个女人,她知道不是别人,正是王府里现在唯一的侍妾—水柔柔。

风灵死后,纳兰靖为了证明他的专一,把所有的伺妾全都送出了王府。唯独水柔柔,在杜雪儿的允许下留了下来。

号角在纳兰靖的挥手下吹气,出发的脚步加快。纳兰靖一个翻身上了最前面的高头大马,眺望远处,他看到了亭子里的那抹身影。

她还是来了!

昨晚她跟自己一样一夜无眠,早晨的酣睡是她故意做给他看的,为的就是不让他看到离别时的泪水。

他又何尝不是?

每次看到她的泪水,他的心就如刀割。

他本以为可以让她一觉醒来才发现离去,至少可以让伤悲减少,但是她来了,虽然隔着很大的距离,他依旧看到了她泪眼朦胧的样子。

亭子里,杜雪儿对上了他的目光,虽然朦胧,却感觉近在咫尺。挥了挥手,她微微一笑。

她相信他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因为心心相通之时会没有任何距离,所以他能看到,清楚地看到。

“主子,王爷看到您了。”

小小脱下身上的外衣,上前一步为主子披上。主子可是金枝玉叶,要是受了风寒,王爷知道定不饶恕她这个小丫头。

“嗯!”

杜雪儿点了点头,忍不住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刺骨的风吹透了她的心,抽噎着,她使劲地挥动着手臂。

远处的纳兰靖呼应地举起了手,挥别过后,用力甩甩鞭子拉着缰绳狂奔而去。

站在旁边的水柔柔妒忌地白了一眼,看着亭子上的杜雪儿,恨不得这女人从上面摔下来。眼见纳兰靖的身影离去,她耸了耸肩帮转头走进了王府的大门,要不是为了做做样子,她可不想在这里吹风。

大队人马在纳兰靖的指挥下轰轰烈烈地出发了,摆着长长的尾巴,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着。

雪在下,越来越大,那人影变成了一点,然后消失不见。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王爷已经走远了。”

看着大雪纷飞,小小发冷地哆嗦着,搓了搓双手,在旁边小声地劝说道。

“嗯!”

点了点头,杜雪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心里想着要怎么感谢珠儿,转身才发觉已经不见那一头的身影。

“咦?珠儿姐姐怎么不见了?”

小小惊讶地张大嘴,看了看独立的亭子,两旁的树木已经光秃秃,根本看不到珠儿的身影。她心想珠儿姐姐是不是会武功,怎么忽然间就不见了?

“随她去吧,真是难为她了。”

杜雪儿摇了摇头,她知道珠儿离去的原因,心里也非常理解。

“嗯!”

小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已经没有踪影的远方,扶着主子往亭子下方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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