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糊的猪心(2)

但是令陈嘉瑜想不到的是,属于她的悲痛和沉重也随之而来。这一天,还是简丹、谭宝如来了她们的房子里吃饭,简丹还是原来简简单单的样子,谭宝如却穿了件极长极大的裙子,蹬了自行车拖着满地尘土而来,这宽而大的裙子将她衬托得愈发娇小,她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大家看看,我这裙子美不?”

简丹装做很认真的看了一下,“还行!”

“什么叫还行呀!多美的裙子呀!我在网上好不容易淘来的,韩剧里的女主角,不都是穿了这裙子,站在男主角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紧紧拥抱着男主角,黑黑的长发和长长的裙裾一起随风向后飘扬……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一幅图画呀!”

“是呀,男主角再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大自然,整个一翻版的泰坦尼克号,当然浪漫呀!”简丹不置可否的说。

陈嘉瑜忍不住笑了:“男主角一张开双臂,两人都一块去亲吻大地了,更浪漫了。”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陈嘉瑜看了看兔兔,还是沉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她向两人努努嘴,大家停止了笑,陈嘉瑜也没想到,这一笑之后,相当长的一断时间她都和兔兔一样,也不再笑了。

她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掏了电话,是家里的号码,这让她在惊奇之余立即多了隐隐的不安,只因为,爸爸好像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你明天回来一下,你奶奶去世了!”没有过多的寒暄,好像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爸爸说完就挂了。

陈嘉瑜的手还举着电话挂在耳朵上,良久,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听使唤的从眼眶里接连滚了出来,湿了脸,凉了心。

她对另外三个人说:“我奶奶去世了,我奶奶竟然去世了,她都没来得及等看我最后一眼……”

连兔兔也停止了沉默过来劝她,“好了,老年人迟早都有这一天的,别伤心了。”

谭宝如和简丹也说,“对,嘉瑜,奶奶已经去了,你也别伤心过度了。”

但是陈嘉瑜的泪水还是缺了闸般不停的往下流,好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我现在收拾东西,我现在就要回家,我心里乱得很。”

她迅速的收拾了东西,拿出电话给苏南打,苏南没有接,这与他,本是常事,但是陈嘉瑜今天觉得不正常起来,她一遍遍的打着,有十几遍,苏南都没有接,她就开始沮丧起来,自己掂了包到楼下等车。

但是,晚上七点,正是出租车交班的时间,所以,好久都没有打到。她只好失望的往前走着,一辆车从她身材边呼啸而过,却又渐渐停了下来,待她走近,玻璃摇开,一张脸露出来,“陈经理,你这是要去哪?”

陈嘉瑜惊了一下,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认真一想,不就是原来要去505捉方树立奸的王先生吗?

“啊,是王先生吧,您好,我要回家,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您。”陈嘉瑜强自挤出个笑回答。

“来,上车,我送你!”王先生下车来,拉开后边的车门。

“哦,谢谢,不行,我家在县城农村,离这有百十里地呢!”陈嘉瑜一边道谢一边拒绝。

“到县城呀,不就百十里地吗?几脚油门的事。”王先生很真诚。

陈嘉瑜犹豫了下,奶奶慈爱的容貌又浮现在眼前,就再出没有迟疑的上了车,“谢谢你,王先生。”

“怎么这么晚还要回家?看你眼眶红红的,有急事?”王先生的声音飘进耳朵。

陈嘉瑜的声音又哽噎了,“我奶奶,我奶奶去世了!”

“哦,这样呀,你自己要节哀呀,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很自然的事,对了,要买些什么东西吗?”王先生劝慰着。

陈嘉瑜愣了下,“应该不用的吧?”

“香烛裱纸,总要买一些的吧!”王先生提示着。

陈嘉瑜才恍然大悟,“对,是应该买些的,还有鞭炮。”

刚到村口就看见搭好的灵棚,走近了,就是奶奶大大的照片在对着她笑,她的泪水已经是喷涌而出了,一下车就跪在了地上,脑海里空白一片的背景里,全都是奶奶的笑容。好一阵痛哭之后,有伯伯婶婶的将她拉了起来,她才意识到还没有给王先生道谢,但是王先生的车已经不见了,想是已经开走了。

晚上,陈嘉瑜坚持要给奶奶守灵,她呆呆的坐在棺材边上,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对奶奶无尽的思念: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论什么时间都是在奶奶肩上或背上坐着的情景。

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姥姥家上学时,有一次奶奶想自己了,背着弟弟走了老远的路去找她,但却因为她的贪玩而没能见上的遗憾。

她想起了后来四年级时转学回来,一次中午,她谁也没打招呼跑到同学家吃饭,奶奶跑了几个村子找她、喊她嗓子都哑了。

她想起了有一年割麦子,爸爸也让她去割,但奶奶心疼她,让她睡觉自己却挥着镰刀替她割的样子。

她想起了初中时因为住校,有一次奶奶走亲戚带了几块肉回来,不舍得吃,愣是放到她休息时才拿出来,结果都生蛆了。

她想起了有一年她一不小心把家里的窗户弄破了,奶奶怕她挨打,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想起了每次挨爸爸打时那挡在她前边的小小的身影……

太多太多的往事一幕幕的脑海里交替回放,却依然唤不回棺材里已经变冷的躯体。

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真的已经去了,她的心里有的只是悲痛和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回来几次陪陪奶奶。她又想起了自己那差点到手的小房子,她原本是要把奶奶接去一起住的,但是却没能实现。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这个世界上,顶顶没用的一种情绪就是后悔,所以,她只能一边回忆,一边在回忆里悲痛的哭泣。

第二天的葬礼很隆重,有唢呐的低咽和鞭炮的尖鸣,还有司仪嘴里源源不断的对逝者的赞美,几个亲戚家的女眷的哭唱也扣人心弦。可是,陈嘉瑜只会默默的流泪,没有声音,不出声的低泣,只有泪水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往外流。

当最后一抷土封底上坟顶,她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的晕厥过去。醒来时屋外下起了蒙蒙细雨,,床前是爸爸妈妈还肿胀的两双眼。

爸爸说:“你奶奶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陈嘉瑜没有说话,难道痛哭一场就算奶奶没白疼一场吗?难道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可以与一个慈祥老人的一生画上等号吗?她的心里很乱,悲痛和哀伤仍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爸爸让妈妈去给陈嘉瑜热了剩菜端过来,然后问道:“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不是苏院长,换男朋友了?”

陈嘉瑜知道爸爸是误会了,便解释道:“哦,不是,只是一个客户,苏南太忙,就没能送我。”

“客户?那他还给了我五千块钱呢?我想着是你男朋友啥的,就收了,你咋不说是客户呀,这咋办?这咋办?”爸爸着急得站了起来。

陈嘉瑜淡淡的看了看,“爸,收就收了吧,苏南给的,和这客户也认识。让他代的。”

爸爸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陈嘉瑜这才想起还没给郎强请假呢,看了看表,离下午三点的接班只差十几分钟了。就拿了电话,果然上边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苏南的、郎强的、李新鸣的,还有王先生的。

她看了爸爸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一一回了电话。先给郎强打了电话请假,郎强安慰了她一番,说如果有时间一定会来慰问。这让陈嘉瑜很是感动。

苏南说他那天正在开会,所以没接。听到是奶奶去世,也只是简单的安慰了一下,就说马上还有个会要开始。陈嘉瑜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心头充满了失望,眼眶里又溢满了泪水。

李新鸣说原本是想约她打球去,听了陈嘉瑜的事,说刚好有时间,马上要来看她,陈嘉瑜赶忙推辞,她说,如果被公司人知道了该多麻烦,别人会说闲话的。

还有王先生,问她明天几点回去,他好来接。陈嘉瑜推托了几次,看实在推托不掉,就约好明天下午五点来接。陈嘉瑜是这样想的,刚好趁来接的时候把钱还给他。

晚上六点的时候,李新鸣还是来了,陈嘉瑜有一种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但碍于爸爸在场忍住了,李新鸣看着已经哭得快要虚脱的陈嘉瑜,万分心疼,但他也只能好言劝解着,然后留下了慰问品和慰问金回去了。刚走,郎总果就和酒店司机一起来了,也带了慰问品和慰问金,他拍着陈嘉瑜的肩膀让她节哀,爸爸去嘱托妈妈打鸡蛋茶,郎总见没人就问,“刚才看见好像是董事长的车,董事长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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