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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姐是市状元。

面对采访镜头,她笑容明媚,眼含热泪,“非常感谢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一句话,让千万网友跪求“同款父母”。

而我却孤独地躺在破败的出租屋,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没有人知道,这对模范父母除了姐姐,还有一个无人问津的女儿。

1.

我妈体贴又温柔,但她的温柔仅限于我姐。

小时候,我姐不小心打翻了碗,吓得大哭,我妈忙不迭为她擦眼泪,轻声细语安慰。

“我们小乖不需要做这些,不要哭了,看到你哭妈妈心都碎了。”

转头看向我的时候,却冷了脸色,“愣着干什么?天天就知道玩,你怎么能让你姐去洗碗?”

“你知道你姐的手有多值钱吗?”

从小我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犹如鸿沟。

有像我姐这样的天道宠儿,也有我这样的泥点子。

我姐长得好看。

是那种发张照片在网上问,“我女儿长这样能做童模吗?”

会有几千人夸赞的好看。

我妈给她起名楚娇,是她捧在掌心千娇万宠的宝贝。

从小楚娇就能接广告赚钱,补贴家用。

大概是楚娇的存在给了我妈极大的信心,所以她决定为了遗传再拼个二胎。

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我不仅称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丑,一块两指宽的红色胎记横亘我左半边脸。

所以我妈不喜欢我,我能理解。

就像是现在,她带着我姐去逛商场,兴致勃勃为她挑选漂亮的裙子,商量着要怎么给她举办升学宴。

我妈满心满眼都是她优秀的大女儿,当然也想不起,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儿。

即使,我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2.

我默默跟在我妈后面,看着她随手拿下几千块一条的裙子递给我姐。

“小乖,去试试。这件肯定适合你。”

导购在旁边不遗余力为我姐献上溢美之词。

我妈与有荣焉,刷卡刷的也痛快。

可一个月前她还对我横眉冷竖,

“反正我没钱给你交学费,你要是想念书就自己想办法。”

“你也成年了,我没义务管你。”

我妈向来言出必行,所以我很识趣地从家里搬出来,用极低的价格租了一个又小又破的房间,在餐厅当服务员。

我姐穿着新买的衣服,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妈妈,我的升学宴,妹妹会来吗?”

我看着镜子里的的她,眼底满是羡慕。

下辈子如果我也像姐姐一样漂亮,是不是就能得到很多爱?

我妈听不到我的感慨,我却能看到她脸上的嫌恶,“看到她就倒胃口。”

虽然早就知道我妈很讨厌我,可是亲耳听到她说出这种话,我还是觉得一阵心痛。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空空荡荡,我有些不解。

那颗心早就被人挖走了,怎么还会痛呢?

“妈妈,”楚娇撒娇一般拽住我妈的手,轻轻晃了晃,“我考了这么好的成绩,也想让妹妹分享我的快乐嘛。”

我妈无奈,她一向宠爱楚娇,自然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她拿出手机开始给我打电话。

我跟在她们身后,有些恶劣地想,如果她们能够看到我就好了。

在我姐的升学宴上,在所有亲戚都捧场祝贺的时候,我以死前那副凄惨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肯定很有趣吧。

3.

可惜我妈她们看不到我,我的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我妈皱了皱眉,脸色不是太好。

楚娇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妈怒气冲冲挂了电话,“死丫头翅膀硬了,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楚娇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就被她掩藏下来,“也可能楚悄她忙,没空接。”

我妈拍了拍她的手,叹气,“小乖,还是你贴心。你妹那个白眼狼,我是指望不上的。”

在我妈面前,楚娇总是一副贴心又乖巧的模样。

但我知道,她讨厌我。

即使我爸我妈已经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可她仍觉得不满足。

她也不是真心想邀请我参加她的升学宴,而是想在我面前炫耀。

从小她就这样,通过不断的打压我来获取优越感。

在我还没有被同学们孤立的时候,我曾经也有过朋友,也有人会来为我庆祝生日。

我在家里挑选合适的衣服,楚娇故作好心帮我搭配。

然后顺其自然地,和我一起出现在生日聚会上。

楚娇从小就长得好看,又有些名气,所有人都喜欢她。

大概美貌真的是一张王牌。

一场聚会,楚娇就轻而易举和我最好的朋友建立了稳固的友谊,被众人簇拥着成为焦点。

而我,本该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看着我的朋友们围绕在楚娇身边,和她聊的火热。

后来,那些朋友就渐渐地疏远了我,我变得孤零零。

这样的事情重复多了,我也察觉出楚娇是有意为之。

那个时候我很不服气,冲过去找楚娇问个清楚。

在我面前,楚娇得意洋洋,“妹妹,能被抢走的朋友算什么朋友呢?我这是在帮你啊。”

然而,转头她就跑去我妈面前哭诉,“妹妹骂我,说我抢走了她的朋友。”

我妈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小小年纪嫉妒心就这么强,你姐比你优秀不知道多少倍,是个人都知道应该选谁。”

我在我妈嫌恶地目光里,抬手捂住脸上的胎记,惭愧到无地自容。

就因为我不如姐姐漂亮,不如姐姐聪明,所以我就注定没人喜欢吗?

4.

我妈给我发的消息迟迟没得到回应,她很不满,回家就开始和我爸抱怨。

“看你养的好女儿,现在是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

“再过几天她都能上天!”

我爸正刷视频,听到我妈絮絮叨叨的念叨,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楚悄她不是去打工了吗?”

我妈翻出聊天记录,“你看看!我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打过几个电话?她一个都不接,也不回。”

“我看她是不想回这个家了!”

我爸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他甚至多看一眼都嫌烦,“那就去她公司找她。不是在那个什么地方打工吗?”

我爸不喜欢我,这也正常。

他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原本第二胎他是想要个儿子的,可惜我是个女儿。

据说,我出生那天,护士把我抱给我爸,我爸没接,先问了一句性别,得知是女孩后,我爸转头就走了,丢下护士和躺在病床上的我妈。

因为这个,我妈心里对我一直有怨。

至于我姐,完全是因为我姐长得漂亮,从小就当童模赚钱,我爸才会喜欢她。

我妈坐沙发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是在什么地方打工。

我收拾行李搬出去那天,我妈就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嗑瓜子。

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我打工的地方在哪里,只是和我姐感叹。

“还是我们家小乖好,长得好看,赚钱都容易。像你妹这样的,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到头来还得卖苦力。”

我妈记不住我工作的地方,我爸就更不知道了。

在他眼里我像是个透明人。

哦,也不对,我是一个丫鬟,是他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拥有的仆人。

每天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这就是我的任务。

我在家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

他坐在客厅,只需要喊一句,“倒水”,无论我在做什么,都要立刻暂停,忙不迭跑过去为他沏茶倒水。

随叫随到,不能有半点迟疑或者不情愿。

有时候他懒得开口,只抬一抬下巴,我就要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给他递来。

平时还好,顶多被骂一句,若是倒霉赶上他喝醉了,动作慢上一点,我爸就不耐烦要动手了。

我的额头上到现在还有一个疤痕,那是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醉醺醺倒在沙发上,要让我给他煮一碗面。

我当时睡得正香,从床上爬起来的动作慢了一点,就被暴怒的他抓着烟灰缸砸在脑袋上。

后来拆线的时候,我妈看了一眼就嫌弃地别开眼,“本来长得就丑,现在还多个疤,更不能看了。”

我不敢在外人面前哭,因为我姐说我哭起来的样子更丑。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压抑着哭声默默流眼泪。

哭泣是不被允许的,我妈觉得像在哭丧,不吉利。

但我姐可以,因为美人梨花带雨也动人。

甚至我妈会拍她哭泣的照片发在网上,网友在评论区直呼心都要化了,香腮珠泪,如何能不惹人怜惜。

面对这样的眼泪根本挡不住,想要什么都能给她。

5.

我妈思来想去,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当然,更多的是她希望我能顺她宝贝女儿的意,出现在楚娇的升学宴上。

她联系不上我,但她知道有一个人可以。

陈阿姨。

陈阿姨是我妈曾经的闺蜜,但随着时间变迁,两个人也越走越远。

我和陈阿姨倒是关系更亲近一点。

她会热情地喊我宝贝,也会带着我去游乐园,甚至会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我妈从来不肯出席我的家长会。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算有几分名气,万一被人发现她有我这样一个丑女儿,会毁了她在网上的形象。

但是陈阿姨会很认真地捧着我的脸,说我并不丑。

她告诉我,我的胎记面积并不大,完全可以祛除。

可惜我爸我妈不肯为我花这个钱。在我妈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失败品,与其在我身上浪费钱,还不如把钱用来培养楚娇。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我妈给陈阿姨打电话。

陈阿姨接到我妈的电话,担心又焦急,也不顾及朋友情谊,把我妈骂了一顿。

“悄悄那么小的孩子,你们就这样把她赶出去,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你们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我妈不以为然,“能出什么事?她长得这么丑,谁会看得上她?就算要拐卖人家也不选她这样的。”

明明已经是灵魂状态,可我竟然还是会难过到流泪。

我站在她的面前,紧紧盯着她,不想放过她脸上哪怕只有一丝的担忧与挂念。

可我没有找到。

她说的那样理直气壮,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陈阿姨的劝诫、斥责,像是被海水抚平的沙滩,轻飘飘从她耳边划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不知不觉,我已是泪流满面。

“妈妈,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很差,即使我爸我妈我姐都在持续不断地打压我。

但我始终坚信,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闪光点,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平淡而不平凡的幸福。

可是在我妈眼里,普通就是原罪。

6.

陈阿姨并不知道我工作的地址,但是她有我老板的电话。

我爸刚拨通电话,说明身份,就被老板骂了一通。

“我从来没见过像楚悄这么不负责任的员工,我当时不想招她,是她自己哭着求我收留。可是还没工作多少长时间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不来了。”

“我店里现在忙得团团转,也联系不上她!你们怎么教的女儿啊?”

我觉得有些歉疚。

我爸嫌我丢脸,迅速和老板统一战线。

“这死丫头,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大叔抱怨的话顿了一下,语气带点不可思议,“你女儿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们就不担心?”

我妈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指不定跑哪疯去了。”

我姐在旁边添油加醋,“我之前在学校里好像听说,她和校外的混混走的挺近......”

她话音刚落,我妈的手机响了,“你好,请问您是楚悄的家属吗?”

“有人报案,在山林里发现一具尸体,经过基因比对,确认死者是您的女儿,您什么时候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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