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伤 真实的容貌
艾雪儿不再看北汐绝，走进了浴室，关上浴室的门，将花洒开到最大，温热的水泛起层层水雾，朦朦脓脓中，透过水雾，她看到了镜子里，有一张陌生的脸，瘦削，平凡，再也不是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此时蕴含着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恨意和痛苦。
她不信，这张脸，不可能说变就变，皇之夜一定知道怎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在浴室里呆了快一个小时，艾雪儿穿上了衣服走了出来，卧室里已经没有了北汐绝的影子，门半掩着，她走过去，手握住门把，犹豫片刻还是关上了，兀自上了床。
艾雪儿睡不着，脑子清醒地可怕，恐怖的不想去回忆的画面一遍又一遍重播，就好像，回到了她在上官家生活的日子，那时候，几乎每一天晚上，她都是被噩梦惊醒的。
半夜，口渴，艾雪儿抹去了额头的汗水，披上衣服下床去了厨房。
路过客厅的时候，一片落地窗前，夜风吹起厚重的窗帘，北汐绝的影子忽明忽暗。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水，将杯子放回原处，逼迫自己不去看他，转身往卧室走。
“睡不着吗？”
北汐绝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雪儿脚步一滞，半晌，她转身，往沙发走去，坐了下来。
“她也经常睡不好。”
他的声音悠远而绵长，眼睛深邃地望着远方，艾雪儿知道，那个“她”，指的是上官糖，她自己。她不惊有些惊讶，她确实经常睡不好，可是，她并不认为北汐绝会知道。
“跟你这种人在一起，能睡得好才是奇迹吧。”
她毫不吝啬她的嘲讽与怒气，北汐绝没有在意，自顾自说下去。
“糖糖的童年有不愉快的回忆，她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她的家人又对她不好，所以，她总是做恶梦。”
“我是在认识她不久后发现她半夜会梦游。第一次，半夜的时候，我的房门被人叩响，被人吵醒，我很不悦，不打算去开门，可是，我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我听到有人扭开了门，然后进来了又把房门关上，当时，我还以为是想要我命的人，我正打算出手，谁知道，那个人就掀开被子，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道软软糯糯的鼻音。”
“她说，母后，我跟你睡。”
说到这里，北汐绝停顿了一下。
“那时候，我跟她很不对盘，甚至算得上是厌恶，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我，怎么也扯不开，无奈之下，我只好任她那样抱着睡觉，她睡觉的姿势很不雅观，几乎是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我的身上。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做贼心虚地以为跟我发生了什么关系，我假装没醒，暗中观察着她的动静，谁知道，她竟然想偷偷逃跑，于是，我很不客气地拆穿了她，还骗她说昨晚我们确实发生了什么。”
“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瞪得鼓鼓的，可爱极了，从此，我就爱上了看她每天早晨惊讶的表情。”
“不出我所料，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游，而且都是来我的房间，我习惯了等她来了之后才搂着她睡去，然后，每天都很期待她早晨在我怀里醒来之后又是迷惑又是气恼又是害羞的表情。”
说到这里，北汐绝忍不住笑出声来。
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艾雪儿的脸一片苍白，她的手，紧紧扣在真皮沙发中。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梦游，更不知道，原来，她每天在他怀里醒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后来——”
“够了！”
艾雪儿冷冷打断了北汐绝，站了起来，她和他的视线在空中对峙，他终于败下阵来。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她。”
艾雪儿几乎是狼狈地逃回卧室的，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背心，一片冰凉。
北汐绝，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曾经也以为，可以一辈子跟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呢？
“皇之夜，我想跟你见一面。”
挂上电话，艾雪儿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怎么忘了，北汐绝是何等可怕的人，他有本事哄骗她第一次，就有本事骗她第二次，她不会心软的，不会。
……
果然不出艾雪儿所料，她之所以改变了容貌是因为皇之夜在她脸上涂了一种药水。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皇家是靠巫术、药之类的技术发家的，只不过到了近半个世纪，才走上了正常的商业道路，但不代表那些技术就已经失传了。
浴室里，艾雪儿将其中一瓶药水倒在盆里，颤抖着双手一点点洗过脸上每一寸肌肤，她闭上双眼抬起头，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慢慢睁开了眼。
镜子里，赫然映出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她眼睛胀痛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打在盆里。
这张脸，明媚的大眼，小而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脸颊，这样的脸，她已经，四年没有见到过了。
“妈咪——”
小澈的声音响起，小小的人儿推开浴室的门，跑了进来，艾雪儿急忙低下头。
“妈咪，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这么久？”
“澈儿，妈咪在洗漱，小澈乖，先出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哽咽着，小澈是她的儿子，可是，要他怎么像他解释？他只不过三岁半，可是，他的爸爸妈妈的世界里，充满了太多太多的欺骗。
“哦。”
小澈点了点头。
“妈咪，帅叔叔怎么没来，都好几天了呢。”
艾雪儿一怔，自从那天以后，北汐绝已经几天没有来了，她照常在北氏上班，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即使见到了，也只是淡漠地打个招呼或者形同陌路。
“澈儿，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不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为什么？叔叔不是喜欢妈咪吗？”
小澈歪着脑袋，有些迷惑。
“澈儿，他不喜欢妈咪，不喜欢……”
艾雪儿悲哀地笑着，是啊，他不喜欢上官糖，也不喜欢艾雪儿。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小澈兴奋地冲了出去。
“一定是帅叔叔来了！”
北汐绝似乎喝醉了，跌跌撞撞进了门。
“妈咪，小澈去找朵儿玩了，院长说今天要来接小澈回孤儿院玩。”
说完，便背着包包出去了。
艾雪儿还没反应过来，浓重的酒气已经钻进了鼻腔里，北汐绝进了浴室，就站在她背后。
“艾雪儿——”
他叫着她的名字，她惊慌地埋着头，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艾雪儿，你为什么不理我？”
北汐绝像一个孝子一样，在控诉艾雪儿的罪行。
他上前，将艾雪儿掰转过来。
“艾雪儿，你告诉我，你干嘛躲着我？”
艾雪儿惊呼一声，身体已经失去重心撞到了他的怀里，北汐绝不容拒绝地抬起她的头，充满酒气的吻便落了下来。
北汐绝半眯着双眼，视线慢慢清晰，眼前的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僵硬着。
他猛地推开艾雪儿，退后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肩。
“糖糖，你是糖糖，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紧紧抱着艾雪儿，像是要感受她的存在。
“你告诉我，这不是梦，我不是在做梦！”
艾雪儿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
“北汐绝，你认错人了！”
她用尽全力推开她，慌忙将另一瓶药水倒在手心，抹在了脸上。
“没有，我没有认错！”
北汐绝再次上前，他捧住她的脸，下一秒，满满的失望袭上他的脑海。
“怎么会？怎么会？”
他绝望地呢喃着。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是艾雪儿，不是上官糖！”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看错……”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突然皱了皱眉，吐了出来。艾雪儿被他吐得满身都是，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高大的身躯突然倒了下来，压在了艾雪儿的身上。
艾雪儿一把推开了他，他便往后直直倒在了地上，后脑勺重重打在地上，她心里一惊，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北汐绝躺在浴室，艾雪儿想洗澡又怕他突然醒过来，只好用毛巾一遍遍擦干净身上的东西，又换了一身衣服。
他仍然躺在浴室的地上，毫无防备的样子，是艾雪儿从没见过的脆弱。在她的眼中，北汐绝就是残忍霸道冷情的代名词，她没有见他脆弱过。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艾雪儿艰难地将他扶进了卧室，犹豫着脱去了他的衣服，别开了眼，那毛巾帮他擦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过是担心他脏了她的床而已。
她将水端出去倒了，打算帮他找一件衣服穿上，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北汐绝已经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睡得死死的。
她走过去，想拿被子把他盖住，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他的后腰，那里，泛起了一层层红色的疙瘩，再往下，他左边臀部上，赫然一颗醒目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