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豪英坐在桌上,举杯饮酒。旁边是他的妻子严氏。
新郎曲南正在进酒。
豪英望着豪英,心头很是感慨:怎么会是曲南?怎么会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曲南,怎么会是默默喜欢了另一个女子的曲南!太后难道想用曲南对那个女子的痴情来压住艾敏?太后未免太小看那个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女子了!
那个女子是何等的人物啊?是纯洁?不是!是风流?不是!那是什么?不是,都不是!她是天上的精灵,或者是来自地狱的妖精,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人迷恋的魅力。越是强悍自信的男人,越是容易陷落啊!
豪英悲切地看着曲南向自己走来。曲南的脸上没有新郎该有的喜悦,没有表情。
“将军,”曲南看着将军豪英,亲自斟上一杯酒,端给豪英。
豪英起身来——虽然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但是曲南是和自己一般地位的大将军了,看着曲南,想着那个女子在朝阳下绝美的容颜,心头更是难受:自己都抵挡不住,何况经验尚浅的曲南啊!虽然曲南是比一般人要刚强要坚毅要沉稳,可是那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绝不是脸蛋好看身材姣好那么简单······
他接过酒杯。
“将军,您的大恩曲南没齿难忘,这杯水酒敬您!”曲南正色说。
豪英摇摇头说:“你的一切是你自己打拼出来的。何况这些年在西边怕是受了不少苦,相信成长了不少了吧!”他顿了一下,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说:“曲南,假如···假如你真喜欢叶家那姑娘,就别再去招惹她了。”
曲南眉头一紧,闭嘴不语。
豪英看着曲南,心头更是难过,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叶姑娘,可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就别再多事了。”
曲南摇摇头说:“如果她不介意,我自然会娶她;如果她选择另嫁,我就向陛下请求去西边,战死沙场。”
豪英看着曲南,心里纠结着:真会那样么?“有的事情不要太感情用事。你叫那位公主如何自处?”
曲南没说话,脸上依旧一片冰冷。
豪英望着曲南,摇摇头说:“曲南,我很欣赏你的心志。但是我要告诉你,太后之所以封托娅为妃而让艾敏嫁给你,不是因为托娅更难对付,而是艾敏更危险——”
曲南眼中闪过冷光。
“危险···到太后不敢留她在宫中。”豪英脸上发紧,顿了一下:“我还想提醒你,最好不要让陛下有见到她的机会,否则···你自己就危险了。”
顿时曲南心头一紧。
豪英转开脸去,喝了那杯酒。
“多谢将军提点!”曲南心头吃紧。
曲南心里思考着刚才那为新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豪英那样的大将军认为危险!
曲家一直是瀚海帝国的武将世家,为陛下把着西边的关口,锁着西边的火免族与胡人。曲家世代为将,是瀚海帝国最最忠诚的几个古老大家族之一;但是曲家就有七个大将军,十一个将军,全部是战死在沙场上。
曲南的父亲和祖父就是战死在西边的一场旷古绝今的战役里,那年曲南只有七岁;曲南的弟弟曲北只有两岁。母亲在那一年殉情而死。曲家眼看就要消失了,是豪英的父亲把两个孩子领过去养大的。豪英的父亲去世时曲南十二岁,开始进入军队,在西边继承着曲家的光辉历史,从百夫长慢慢做到大将军。
只用了十二年时间,曲南用无一败绩的战史告诉所有人:曲家还在,瀚海的西边就不会有分毫差错!甚至有一次单枪匹马闯入胡人核心王庭,杀死了对方的一位大将军然后全身而退、从容而返。
曲南就是这样以一己之力塑造着曲家的辉煌。
曲南想着叶家那个女子此时的心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娶了一位公主,她应该很恨自己吧!
曲南走到洞房的门口,不由停下脚步来。
他忽然想起豪英的表情:那种表情···似乎很难过!可是他难过什么呢?
危险?他曲南这辈子就没有怕过危险。
他推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
曲南推开门,走进去,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均匀的呼吸告诉他:她已经睡着了!!!
他皱起眉头,走过去,手一挥,盖头轻轻飘落······
就在那一瞬间,曲南心跳漏了一拍。他终于明白了豪英所说的危险了!
新娘此时正在梦着草原上紫风飞扬跋扈的身影,嘴角有些浅浅的微笑。
曲南飞快转过头去,手一动,那地上的盖头随即飘起来掩盖了那张绝世的容颜。
他知道,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窒息和失神。他懊恼地想着自己绝不可以迷恋上这个女子的美貌,他想起叶家那位姑娘美丽而温柔的眼睛,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许久,他再次拉开那个女子的盖头,再看时,便没有了先前的惊艳的感觉了。他不禁深呼吸一口气,冷声说:“这里不是北疆,起来吧!”
他的声音显然把正在好梦中的艾敏吵醒了。虽然很困,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忙坐起身来,擦了擦眼睛,看了看曲南,然后皱起眉头问:“就是你?”
曲南兀自坐到桌旁来,说:“吃饭吧。”
他故意没有去理会接盖头的事情,要知道在瀚海接盖头也算是成亲的一个步骤。被他料准了,很显然艾敏是不知道这个步骤有多重要的,看见他已经坐下来吃饭了,所以便走过去坐下来准备吃饭。
然而看见那满桌的菜,艾敏开始发愁了。北疆都是用手、勺子和叉,而瀚海是用筷子。在流芳园时,因为皇宫里照顾到里面的是两位公主,便一直是按北疆的饮食来做的食物。
可是今天,很显然,曲家忘了这位北疆的公主不会用筷子。
艾敏想着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刁难自己,嫌弃自己是个北疆的姑娘,一边拿起筷子往面前那只整鸡身上一插······
曲南皱起眉头,抬头看了一眼艾敏那张眉头微皱的脸,冷冷说:“你得学会用筷子,学会瀚海的习惯。这里不是北疆,没有人会把你当成高高在上的公主来宠!”
艾敏想着自己自然知道,也不说话,兀自啃着那只整鸡,啃了好半天也没啃完,弄得满嘴满脸的油。曲南看她不理自己,也不再说话。
用了晚餐,艾敏就吩咐琪琪格进来:“备水!”
琪琪格见曲南没有说话,就去准备热水去了。谁知道艾敏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琪琪格还是没把水提进来。
曲南也有些奇怪怎么这么久水还没到,便出了门去。
艾敏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等了一会儿便见曲南进来,命人把水和浴桶抬进来。
艾敏一边想着琪琪格跑去哪里了,一边想着该怎么支开曲南,没料到曲南叫人放下水就出去了。艾敏忙说:“你去看看琪琪格跑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
曲南沉声说:“虽然家里不大,但是还是很容易迷路。她已经去打水了,可能回来时迷路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然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艾敏见他出去了就开始脱衣服,爬进浴桶去。
艾敏觉得自己来这里最最不习惯的就是吃东西:她要怎么学这边的用餐呢?难不成以后都要用那两根竹子吃东西?似乎···很难唉!用手不是很方便么?用叉也是好的啊!再不然用勺子······
艾敏一边洗一边想着自己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然后琪琪格就端着水盆进来了,一边说:“公主,琪琪格知错了!琪琪格走迷路了!”
艾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琪琪格也会迷路啊?那以后要小心了哦,别到时候回不到自己帐篷——房间哦!”
琪琪格微微一笑:“琪琪格以后一定牢牢记住!”
艾敏笑着点头,一边说:“对了,你住哪里啊?”
琪琪格皱起眉说:“我刚刚碰到一个人,好像是什么管家,说让我住外面那个小院子的一个房子里。公主要叫琪琪格就大声些了,不然琪琪格听不到!”
艾敏皱起眉说:“你一个人住啊?”
“不是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白白净净的,好像是这里的侍女,专门服侍这家少爷——驸马的。”琪琪格说,“长得可好看了!”
艾敏一惊:“什么?”她吃惊地看着琪琪格,心想:莫非那个女的是那个曲南的私藏?
艾敏想着,心里也就坦然了:自己又不是很漂亮,那个曲南自然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算了,反正也不喜欢那个曲南,没什么好防备的。想到这里,便说:“别理她,我才不在乎呢!”
想着姐姐在皇宫里,她忍不住心里又难过起来: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毕竟可以出府去溜达;在皇宫里,姐姐相当于被软禁一样······
就在艾敏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爬上床去,琪琪格让人来把水抬出去之后,曲南才进房间来。
艾敏只觉得头发还有有些湿,没来得及叫琪琪格拿毛巾擦一下,便见曲南进来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琪琪格离开。
曲南进来后没有看她,另一个侍女进来帮他解衣服;然而艾敏直咕咕地看着那个侍女给他解下衣服脱下来,曲南明显地感觉到了艾敏注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觉得很别扭,让侍女出去了。
艾敏这才放心下来,她刚才还想这个曲南难不成还要那个女子在集面前把他脱光?
随即便见曲南把衣服脱下来,艾敏吓了一跳,忙一个转身把脸朝里面去,眼睛闭得死死的。
等曲南整理好心情走过去时,只看见小姑娘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曲南原本就没打算碰她,见艾敏如此,当下也不理会她很不正常的心跳,兀自躺下。
整个夜晚艾敏都没睡着,一边怕曲南碰自己,一边又觉得他没有碰自己是一件很侮辱自己的事情,很矛盾地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次日清晨很早曲南就起床了,而一直都没有睡着的艾敏直到这个时候才放心下来睡觉。走出房间那一刻,曲南这才放下心来确定自己不会去碰那个少女。
其实曲南知道自己并不是喜欢艾敏,只是她很美,有一双很美的眼睛,让他有些把持不住身体;加上心理作用知道这个少女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原则上也不冲突而且本来就是应该的,所以这一切都在怂恿他去碰那个少女。尤其是知道背后那个少女也没睡着,他更是觉得有些尴尬,也整晚都没睡着
因为曲家已经没有长辈了,所以艾敏放心地睡到很晚。等到睡醒时琪琪格便进来给她端水洗漱。
曲家的管家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据说是曲南的奶娘,大家都唤她三娘,姓李。
艾敏正吃饭时,那位三娘就把自己的账本拿过来交给艾敏,笑着说:“我们家少爷长年不在家,二少爷又不管帐,又没有女主人,所以这家里以往都是奴婢在打理。现在少夫人来了,奴婢就把家里的帐交给您——”
艾敏一边吃喝着牛奶,一边看着老人家热切的目光,顿时慌了:“那个···老人家,您知道的,我才从北边来,对这个···瀚海的文字不熟,所以···您还是帮着再处理些日子吧!”
三娘忙说:“少夫人别怕,奴婢可以在一边教您怎么记账怎么处理家里的事务······”
艾敏忙放下那两根竹子,说:“我不是怕,是觉得老人家您这么辛苦地管理着这个家,这会儿我过来了本来应该接手的,可是您知道的,我会的瀚海文不多,只能用说的。您就多担待些,等我先熟悉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了,再谈那个事情,好不好?”
三娘看艾敏老大不愿意的样子,顿时泄气了,只好悻悻然离开。
艾敏则想:我一来就接手家里的事情,肯定大家都很不服气的,还不如不接手。
其实曲府里的人不多,就二十多个人,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关系。曲家的几位主心骨去世之后,家里败了好几年,留下来的大多是当年曲家对他们有恩的人,对曲家最是忠诚。
这回这位少夫人接过来了,大家自然高兴得很。虽然是北疆人,但到底是个公主啊,和宫里那位新来的娘娘可是姐妹啊!
这三娘离开之后便召集了曲府里的人来给艾敏请安认识一番,艾敏见大家挺热情的,便欣然接受了大家的好意。而这些下人没见到这位少夫人时还想着这位北疆公主是怎样的人物,见了之后顿时就喜笑颜开了:这北疆公主长得还真是漂亮啊,简直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以后一定给少爷生个漂亮的小少爷!又说到艾敏这天早上那么晚起床,私下里更是猜测少爷定是喜欢这位北疆公主的,说不定下个月就要报喜什么的,总之沸沸扬扬地热闹极了。
艾敏也没想到曲府上下的人对自己那么好,顿时也觉得舒服起来,不时跟大家聊着天解闷。下人们更是觉得这位少夫人亲切得很,可爱得很,心里都喜欢得紧。随即厨房里知道少夫人用不惯筷子,就开始为她准备北疆的饭菜。等到下午吃过饭时,艾敏已能叫出大部分人的称呼了。
原本北疆的皇室就与平民关系比较密切,所以艾敏原本在北疆时也经常出去在平民中间玩耍吃东西逛街,而到了瀚海,见这些人这么喜欢自己,也就把他们跟北疆的人们当成一样的了。
吃了午饭艾敏便跟护卫借了弓箭来,在院子里安了个靶子,开始射着箭玩儿。因为三娘告诉她新娘在婚后的前三天是不能出门的,不然要被人们笑的。艾敏原本就喜欢听年纪大的老人讲话,当下决定不出去玩,就在家里先忍忍。另外她也很担心姐姐在皇宫里习不习惯。
三娘和侍女悠悠站在旁边,看艾敏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有白色的毛毛的帽子,身上挂满铃铛,银紫色的腰带紧紧捆着她的纤腰,手臂上、腿上也绑着银紫色的带子,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既神奇又活泼可爱。
她就站在院子的庭前,端着弓箭,瞄着院子的另一边的箭靶子,琪琪格也把自己紧紧捆起来,抱着长箭站在艾敏身后。
瞄准,拉弓,稳住手臂和身体,注意自己的身体和手臂,再次瞄准把心,放箭!——中了第九环!
三娘和悠悠大喜,更觉得这位少夫人不简单。
艾敏不由皱起眉头,看了一下弓箭,说:“这弓箭跟我们用的不一样!”
琪琪格低声说:“公主,这弓箭要轻些,所以您不用用那么大的力!”
艾敏点点头,从琪琪格怀里抽出一支箭,搭弦,瞄准,拉弓,瞄准,放箭——中了九环!
三娘笑着说:“少夫人好厉害!我们家除了大少爷,没一个会射箭的呢!”
艾敏笑了一下,想着自己若是用北疆的弓箭,一定能中十环的。忽然想到曲南还有一个弟弟的,便问:“咦,你们二少爷也不会么?”
三娘脸色微微一收敛,说:“我们二少爷身体不太好,从小就那样,所以不曾习武。”
艾敏一惊,放下弓箭,心想:以习武为荣的瀚海帝国,在以武勋为家的曲家,不曾习武,那位二少爷肯定很郁闷!然后又问:“那他平日都做什么啊?”
三娘微笑着说:“我们二少爷习文,练兵法。”
艾敏这才点点头,继续拉弓练剑。
正要射出去,只见一个少年由走廊的那边走过来。艾敏忙收住箭。
那少年穿一件白色衣服,很干净,一边看着艾敏,一边走过来。
他给艾敏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很爱干净,很温柔,很体贴的那种人。
艾敏看着他走过来,听见悠悠和三娘叫二少爷,才明白这位就是自己的小叔子曲北,心想这个男的比他哥哥要斯文些吧?!
艾敏看见曲北一直盯着自己看,怪不好意思的,忙说:“你好啊,我叫艾敏!”
曲北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满脸通红,忙过去给艾敏一拜:“嫂子!”
艾敏忙拉住曲北说:“不要啦!在家里,不用这样!”她看曲北一脸通红,自己也不好意思来,说:“我好像比你还小些唉。这样吧,你叫我艾敏就好!”
曲北抬头看了看艾敏,点点头,却不说话,只一直脸红。
艾敏问:“你射箭不?”
曲北看了看艾敏手里的箭,忽然神色暗下去,摇摇头说:“我不射箭的,只看书。”
艾敏皱起眉头,把手里的箭塞到曲北手里,说:“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也不能不锻炼啊C身体都是锻炼出来的!我们北疆人无论身体怎么样,只要在锻炼,就是铁男儿!”
曲北苦笑道:“嫂子好意我心领了。您不知道我腿不方便······”
艾敏皱起眉头,看着曲北,说:“射箭又不动腿,只动手啊!”
曲北一愣,呆呆看着艾敏。
艾敏见他望着自己发呆,便说:“本来就是啊!你看见大家用脚还是用腿射箭了?”想了一下,又说:“你试试吧!我射箭是从小射到大的,是我父王和我阿斯尔大叔亲手教我的,匿要是有射箭的天赋的话,没准我也可以教你哦!”
琪琪格也望着曲北点点头,示意他试试。
曲北有些不自在,但看了看艾敏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少女很不一样,让他不想违抗她的话。
“来,我教你,把腿分开如肩宽,身体微微向后。瞄准箭靶,看到没,靶心,瞄准那儿,把弓拉开,然后放手就好!”艾敏一边看着曲北拉开弓,一边说着射箭的要点。
曲北心里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答应了这个女孩子,他用力拉开弓,朝箭靶用力拉开弓,瞄准靶心——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