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沙漠之盗(2)
忽然之间,极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阴暗起来,胡丹脸色一变,已有许多人惊叫出声:“狂风暴。”
在沙漠里,狂风暴比最狠的强盗都让人害怕,大刀魔女与徐半风还不及吩咐,数百之人已如惊起的飞鸟,向四周散去,胡丹也在人群之中,他已经忘记去牵走自己的骆驼了,他此时和所有的人想法都是一样,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胡丹的当然不会慢,他的轻功在江湖上都是第一流的,不时可听到身后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之声,便再无音讯,显然已经让飞沙一下子给埋没了。
胡丹不敢回头,他只觉得满天飞舞的飞沙向他狠狠地扑来。
在这个时候,什么恩怨情仇,什么侠义情怀,什么助人为乐,都是假的,在大自然残酷的打击之下,人,每人都显得那么渺小。
胡丹在这片刻之中几乎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一连在空中翻了几十个跟头,模样狼狈不堪,此时便是洛阳城里的乞丐都要比他有风度得多,无数的风沙击打在他的后背上,结实的衣服让利风划破,露出他青铜色的肌肤,紧接着,衣服裂开,脱体而去,接着是长裤,等到他再也听不到身后有惨叫之声时,他才回头一望,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远远的,看到刚才他们站立着的地方,此时已经全部消失去了,现在只能看到一座沙石之山,高达数丈,还在不时地升高,这一下,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埋在里面,常年生活在沙漠之中的徐半风以及凶悍无比的大刀魔,还有他们的手下,数百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跑了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狂风暴,几乎无人可以逃避得了的沙漠的神话。
按理说徐半风这群人是不会犯这个大错的,只是刚才与大刀魔女在拼命,一时没有注意到场内仅有的几匹骆驼已经跑出了他们的战场。这场狂风暴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根本无法阻挡得住。
胡丹站在沙石之上,只觉得全身有些颤抖了,他身上已经只有一件宽大的裤衩,还有手中一柄斩情剑,别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其实他与死于狂风暴中一样的命运。
在沙漠里,没有识途的骆驼带路,没有水与食物,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胡丹本来也不会犯错的,只是他一眼看到大刀魔女之后,几乎眼睛都让她吸引去了,加上场内刀剑乱飞,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天色与骆驼无缘故地跑开。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胡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又是新的一天的到来,太阳越来越炙热,几乎都将他的咽喉烤干了,他的双腿软弱无力,好象已经再也走不动了,其实他可以走得动的,只不过他已经不想再走了,因为他必须要留下一份力气来保护自己,沙漠之中除了狂风暴之外,还有无数可以轻易要人性命的东西。
于是他躺在干枯的沙坑里,舒开了四肢,他在等待一种秃鹫,这是一种沙漠里食人的鸟,好多在沙漠里迷路与渴死或者病死的人都成为了它们的食物。
虽然没有骆驼领路,胡丹的方向感还是很不错的,他想,只要等待到一只秃鹫,他或者可以在饿死渴死之前赶到鬼城。或者可以遇上鬼城派遣出来的迎客使者。
离开狂风暴吹过的那个地方,胡丹已经在沙漠里呆了两天了,这两天里,仅仅只幸运地遇到了一只三趾跳鼠,半斤左右的三趾跳鼠在那个时候比洛阳城最美味的东西更让胡丹喜欢。
可是在沙漠里,体力消耗是最大的,如果没有得到充足的食物与水补充,无论多强壮的人,都会迅速消瘦,直至死去。
终于他等到了一只秃鹫。
这只秃鹫好象比他还要饿,一看见地下倒着个人影便飞扑而下,张爪便抓,胡丹伸手早就准备好了,一手挥出,立即扣着它的头,一手扯断,鲜血一滴滴从破裂的地方流了出来,流入胡丹的嘴中。
胡丹舒了口气,浑身顿时舒适异常,感觉从所未有过的爽快。可是只有眨眼之间,他的肚子无缘无故地疼得要命,他一怔,张口吐出了一口污血,一手将秃鹫抛开,拼命呕吐起来,他想将他刚才拼命吸入的血全都吐出来,可是又怎么能够吐得出来。
这秃鹫的血液之中居然有毒,一种响尾蛇的蛇毒。
秃鹫身上怎么会有蛇毒?难道是它在吃食一条响尾蛇的时候让蛇咬了一口,一般的人都会这样去想的,可是胡丹却没有那样去想,他在想一个人。
蛇王。
蛇王一直隐身在沙漠之中,几乎他可以指挥所有的蛇,传说中他会说蛇语,可以让蛇随意出现在他指定的地方,当然也可以得到任何蛇毒。
蛇王不是一条毒蛇,蛇王是个人的外号。
可是他比世界上所有的毒蛇都要让人害怕。
蛇王果然并不是蛇,与蛇一点也不像,他是一个人,一个很肥胖的人。
蛇王极矮小,全身如同一个发育不正常的侏儒,肥胖的脸却异常清晰,就像一个经常呆在温室里生长着的胖娃娃。
他现在就站在胡丹的面前。
胡丹停止了呕吐,竟然朝着蛇王挥挥手,说:“你来了。”
蛇王怪笑着说:“想不到你中了蛇毒,还能够说话,真是怪事。”
胡丹说:“在沙漠里最可怕的不是毒药,而是没有水,如果有要是好心地话,给我一瓶水,里面注满毒药,我此时也会毫无犹豫地喝下去的。”
蛇王有些发呆,过了会儿说:“可是你难道不知道中了蛇毒之后人是会死的。”
胡丹笑着说:“你好象忘记了一件事,有许多人在沙漠里宁愿让毒死,也不想渴死,一个人被渴死的滋味最难受。”
蛇王不相信地说:“是吧?”
胡丹说:“听说你躯蛇之术天下无双,你那些蛇子蛇孙呢?”
蛇王迷着眼看着胡丹说:“你想看一看么?”
胡丹说:“想,想得要命。”
蛇王眼睛眨了眨,说:“好,我让你遂了心愿。”
蛇。
不知从什么时候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蛇,成千上万条毒蛇在地面上盘旋着出现在蛇王的附近,不时吐着信子,发出低低地啸声,胡丹平生之中见过的怪事奇事不知多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蛇王望着胡丹的脸,笑着说:“当年你父亲路过此地的时候,我也这样招呼了他,不过他没有让我失望,今天希望你也不要例外。”
胡丹笑了,他居然还在笑,他说:“我很好奇,他又是如何破得了你这么可怕的蛇阵而离开的呢?”
蛇王说:“那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料到他身上藏着烈酒,我的蛇一闻到酒味,便吓跑了,所以你父亲一点事也没有就离开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现在我的蛇一点也不怕酒,你便是有再烈十倍的酒它们都不会怕了,何况你身上连衣服都没有,我真想不出你身上从什么地方还能找出酒来。”
胡丹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发麻了,却还是说:“听说鬼城会派遣出迎客使者来,我好歹现在也是个客人,你们用这样的方式招待你们的客人么?”
蛇王笑着说:“不,我们都是很好客的人,对待我们的客人都很热情的,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我们鬼城的客人,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如果你可以从这里平安地往前面走去——你看到前面有几棵大树没有?如果你能够从这里离开,只要经过了那几棵大树,你就会成为我们鬼城最尊贵的客人,到了那个地方,便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你可以有足够的水与食物,还有软轿美女,一直将你接天鬼城的。”
胡丹说:“如果我到不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蛇王说:“这是当然。”
果然,前面有几棵大树,在几百米之外,这样高大的树在沙漠地带很少能够见到,胡丹也叫不出是什么树,为什么会长这么高大,但是此时,自己还能过走到那个地方么?身中了蛇毒,又有无数的毒蛇追击,这几百米的距离,几乎就是无法越过的天牢。
胡丹皱眉说:“那我只好试一试了,好吧,你可以让你的蛇子蛇孙攻过来了。”
蛇王说:“我不着急,我甚至还可以透露一个消息给你。”他望着自己的身后,说:“我做人最公平了,你看到我身后的那个沙坡没有?”
树与蛇王之间是有一个小坡,土色的颜色居然是赤红色,很容易让人看得出来。胡丹看了一眼,便说:“看到了。”
蛇王说:“从这里开始,只要你能够逃到那个沙坡后面,就算你胜了,到了那个地方,我就不敢杀你了。”
胡丹有些奇怪地说:“为什么?”
蛇王说:“因为那已经是别人的地盘了,我们虽然目标一样,但也有规律。”
胡丹说:“看上去你很害怕他,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么?”
蛇王微笑着说:“我不是害怕他,我只是不想得罪他,他不是人,我不想与鬼做对手。”
胡丹说:“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蛇王说:“他是鬼,地狱的勾魂使者。”
胡丹沉默片刻,便说:“多谢提醒。”
蛇王说:“但你是永远逃不到那里的。”
话没有说完,胡丹已经纵身飞了起来,欣长挺拔的身体如同一只笨鸟展翅,在沙石之中划出了一条弦线,疾向蛇王头顶上扑去,蛇王料不到这个年轻人身体了巨毒这么久了,居然还能使用轻功,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忙吹了下哨子,几十条蛇,又细又小的蛇居然迎天飞了起来,全向胡丹扑面而去。
胡丹与蛇王距离相差十多丈,他的轻功虽好,但要想一纵十丈之远,是断无可能之事,但这笨鸟展翅大法是轻功之术中之最,不须在空是换气,只须待气息稍停时在空中随意一点,如踩于平地一般又掠飞而起,可是毕竟是人在空中,又如何能够逃得掉满天乱舞的蛇群,忽然之间,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轰隆一声,附近数米立时塌陷下去,无数的竹刀从陷坑里露出来,却刺空了,难怪蛇王如此托大,若是一般人,根本不须放蛇去阻挡,这个大陷坑就足够要他的性命了。
胡丹的轻功虽快,可仍然没能躲开群蛇的攻击,眼睛一晃,已有一条蛇咬住了他的腿脚上,他只觉得腿上一麻,整个人栽了下去,敲,落在了陷坑之外,落于沙石之中,他旁边的毒蛇飞一般地疾扑而上,顿时将胡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胡丹满脸铁青,朝着空中跳了一下,可是才抬起脚尖,人又跌了下去,无数的毒蛇缠上了他的身体。他手中的剑也掉到地面上去了。
蛇王哈哈大笑,一跃而过,站在胡丹面前,他对自己养的蛇极有信心,看到胡丹整个人身上到处都堆满了蛇,所以他一点也不怕胡丹会出手攻击他,他望着胡丹正在慢慢变黑的脸,笑着说:“真想不到你会如此脓包,倒枉费我一片心血——”
其实他还有一道机关没有用,那就是在胡丹站立的地方,有一个刀阵,只要蛇王触到机关,刀阵一启动,胡丹身上有这么多毒蛇缠身,只怕想逃开也是不可能了,可惜他没有用,他以为已经根本用不上那个刀阵了。胡丹让他有些失望了。
这就是出使鬼城的中原高手,太逊了些吧,一个回合便送了性命。
蛇王就带着这样的想法走过去看着胡丹,他喜欢看着人临死之前的脸色,他觉得这个时候的人最可爱。
看着临死之前的人挣扎,看着自己心爱的蛇子蛇孙进食,这是蛇王活着最大的乐趣,他只要有机会就不会放弃这种乐趣的。
可是这次,他已经再也不会感觉到乐趣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亮光一闪,一柄长剑闪电般地刺了出来,从群蛇堆之中穿了出来,刺穿了他的咽喉,蛇王还不及动害怕的念头之时,那柄剑再一动,蛇王的头就如同高空坠地的石头一般,砰地落地,他的脸上仍然还带着笑容。
死王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了的。身中了无数蛇毒的一个人又如何还能够出手使剑,一剑就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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