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别离之曲(2)

“岁月渐过,红颜渐衰,那男人有一天认识了一个生活在太阳之下的美貌女子,他与那个女子相恋了,于是就在这一天,八月十五的这一天里,他为了去与太阳之下的美貌女子约会,竟然用一把除了他之外,绝对没有人能够开户的金锁将月亮下的那名女子锁在冰冷的月宫之中,桂花树下,从此之后,男人一去再无音讯,而这个女子,只能死死地呆在这个孤独寂寞冰凉的地方,永远地活下去。”

胡丹从未听过这样动听凄凉的故事,也从未听到过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出一个这样的故事来,不由呆住了。

冷芳芸瞪着胡丹,说:“我便是那个被锁在冷宫中的女子,而你——就是那把金锁。”

胡丹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冷芳芸会说自己是那个男人的,可是她没有,他却说自己只是那把金锁,为什么会是金锁呢?

稍微一想,胡丹便明白了,是的,他就像一把金锁,锁住了冷芳芸的心,让她永远走不出他的阴影之外去,虽然彼此相爱,但却带给对方的更多的只是寂寞与孤独,虽然连在一起,却如同生活在冰冷之冷宫之中。

胡丹为了让更多的人有更好的生活,确实将这个自己已经明媒正娶的妻子置于脑后,甚至在妻子家破人亡的时候,他都不能去为他们做些什么,甚至他们结婚以后,呆在一起的时间都屈指可数,他带给冷芳芸的只是无穷的等待与过多的寂寞,这样的丈夫是不称职的。

冷芳芸望着胡丹一阵,黯然说:“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自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一生都无法离开你了,之后的时间里,我无数次问我自己,我要一个这样居无定所,来去无影踪的丈夫用来做什么?但是,我从来不怪你,我也并不后悔,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芸芸众生,谁又能逃得了命运的安排。如果还可以选择一次的话,我仍然会这样选择。”

胡丹说:“是我对不起你。”

冷芳芸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谁,我若是你,我也会这样去做的,只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为了天下人,你做的太多了,而且,这一次,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得胜回来,可是你还义无反顾地前往,这样的男人,还让我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胡丹沉默了,望向天空的圆月,月儿亦无语。

冷芳芸说:“我好想再看一眼你出剑时的风彩,好想再听你唱那一首刀客爱之歌。”

胡丹说:“我可以舞剑,也可以唱歌。”

冷芳芸凄迷地说:“其实我不是来送别的,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酒。好酒。

天下最好的酒。

爱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酒,便是最寻常的俗物都会变成无价之宝。何况这本是珍藏多年的女儿红酒。

胡丹饮着酒,却感觉索然无味,在这个时候,这种忧伤的别离时节,无论多美好的东西,也没有味道。

胡丹一连喝了大半瓶酒,缓缓地站起身来,歌曲在这时响起。

剑,绝世之宝剑。

斩情剑。

曲,难言之苦衷。

刀客爱之曲。

剑光飞舞,歌曲回荡,似在为佳人年华渐褪而遗憾,又似是为壮烈别离而悲歌。

剑光照射着远近的大地,剑光之中,月光的光芒都被遮盖了,高亢悠扬的歌声在沙海里随着干枯的细沙四处飘荡着,像一个个四处寻食的幽灵,到处乱钻。

月色之中高歌的人并不只有胡丹一个。

剑光之中,一个身着白衣胜衣的青年汉子从沙海之后走了出来。

冷风吹。

筝响,弹奏的是一曲别离之曲。

刀出,出手却是送别。

满天的星光月色似乎让一剑一刀之光埋没,天上地下,仿佛就只有这两道夺目的光芒在四处飘散,仿佛就只有这两首歌在响彻云霄。

歌声渐退,刀剑之光渐隐,胡丹走前几步,对着冷风吹一抱拳说:“冷兄。”

冷风吹说:“胡丹,我们送别来了。”

胡丹说:“即知相聚,何必别离,即知别离,又何必相聚。”

冷风吹说:“即知相聚,亦需别离,若无相聚,更需别离。”

胡丹咬牙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冷风吹说:“我相信你。我们会在玉门关一直等着你回来。”顿了顿,接着说:“我欠你一份酒债,因为我答应过你一定要请你喝几杯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胡丹说:“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因为杀手冷风吹请客的机会并不多,也许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我可不想错过。”

冷风吹静静地说:“也许吧。”

胡丹静了静,说:“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托付你帮忙?”

冷风吹说:“请讲。”

胡丹说出二个字:“孟飞。”

冷风吹也只说出两个字:“侠客。”

胡丹一怔,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冷风吹却没有笑,待到胡丹笑容渐停的时候,他才说:“你去了,若不归来,我去。”

胡丹点头说:“好。”

冷风吹说:“有人来了。”

胡丹说:“我听出来了。姜如尘今天不会不来。”

冷风吹说:“昨夜他喝了不少酒,居然没有醉,倒也奇怪。”

胡丹眼中有一丝感动,看着慢慢走近的姜如尘与叶败一大群人,缓缓地对冷风吹说:“一个人不想喝醉的时候,无论他喝多少酒,也不会醉的。我还有一个要求请你帮忙。”

冷风吹说:“请讲。”

胡丹笑着说:“我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你真正地笑过,你能不能为我笑一笑。”

冷风吹想也没想,便说:“不能。”

胡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姜如尘一大帮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姜如尘紧紧地抱着胡丹,手竟然有些颤抖,他只说了三个字:“我来了。”

胡丹说:“我看到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姜如尘满脸泪水,不知说什么才好。胡丹望着在一边发呆的叶败说:“叶大侠,你今天居然没喝醉,倒是怪事?”

叶败说:“我也想喝醉,却老是醉不了,你快去快回来吧,我在玉门关等着你来将我灌醉。”

胡丹大笑着说:“好,等着我。”

大笑声音之中,胡丹飞身上了骆驼,骆驼扬起了蹄子,好像已经闻到了惊天动地的战鼓之声,冷芳芸忽然飞一般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胡丹。

胡丹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笑了笑,说:“好了,我该走了,你先回家吧,在那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冷芳芸硬咽着说:“我早已没有了家。”

她的家在程忠义的手里彻底地毁了,虽然地皮房子还在,仍然富贵繁华,但是一个没有一个亲人的家,那是什么家?

胡丹笑笑说:“不会的,家总是家,那是我们的家,回去吧,在家等着我。”

冷芳芸点点头,慢慢地松开了胡丹,松开了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胡丹手握着冰冷的剑柄,朝着众人一挥手,决然地说:“告辞了,后会有期。”

众人一齐抱拳为礼,眼望着胡丹策动骆驼一步一步地在沙漠之中越去越远。

筝音又响起,韵律凄迷而醉人,但是胡丹已经去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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