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没到酒吧营业的点儿。
角落里窗户边，坐着的三个人，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左边的那个男人脸型坚毅，皮肤黝黑，板寸头，一身腱子肉，看上去非常结实，像个健身教练。
右边的男人长发，很瘦，略带文艺气质，他手里拿着一本鸡汤文学，正就着阳光阅读。
中间靠墙的女生是齐耳短发，邻家妹妹的感觉，圆圆的娃娃脸有点婴儿肥，很可爱，眼睛又黑又亮。
他们是江阳曾经的伙伴，左浩，李子健和洛小小。
看到江阳，他们不约而同愣住了！
几秒钟后，洛小小的尖叫声传来。
“江阳……啊……江阳，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女孩一跃而起，快步冲到了江阳的面前。
洛小小比江阳小两岁，与他在孤儿院一同长大，对江阳的感情很深，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
江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我回来了！”
“那你今晚是要重返舞台……”洛小小兴奋地看向舞台角落。
江阳微微一笑，“没问题，我可以唱！”
洛小小激动地喊起来，“你们几个，别愣着，快起来排练，台柱子回来了！”
左浩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眼懒洋洋地看了江阳一眼，不悦地说。
“酒吧是你家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洛小小走到左浩面前，抬起小脚在他腿上用力踹了一下。
左浩的牛仔裤，立即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
“江阳难得回来，你别说这些丧气话！难道你不是日夜盼着他回来？”
左浩还是没好气：“人家可是天后的老公，我们这些底层小乐队，一万八千线的垃圾，算个屁啊！”
三年前，江阳跟苏清妍协议结婚，按照协议给苏清妍当助手，从此退出了乐队。
失去主唱，让原本在酒吧和网络上有了点人气的乐队，犹如断翅蝴蝶一落千丈！
这件事左浩一直耿耿于怀。
尽管江阳后来跟苏清妍申请，给过他们几次演出的机会，还为他们写了一首《我们的爱》。
结果，歌是有了点知名度，乐队却还是没有水花。
左浩打电话给江阳，让江阳回来唱。
他说江阳唱肯定能火，他们现在离走红很近，就差一个优秀的主唱！
江阳拒绝了，他还要继续当苏清妍的私人助理。
左浩觉得江阳重色轻友，一气之下，就跟江阳断了往来。
洛小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大眼睛瞪得像荔枝一样圆，惊讶地问。
“江阳，你怎么突然回来？天后大人她会放你来唱歌？”
江阳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离婚证：“我离婚了！刚领的证。”
酒吧里突然安静下来。
就连说话夹枪带棒的左浩，也愣在原地。
末了，一直没开口的贝斯手李子健打圆场。
“过去的事都翻篇了，江阳，你走的这三年，很多顾客都盼着你能再回来唱歌，今晚你就唱我们以前的成名曲《一往无前》吧！”
江阳淡淡一笑。
其实，三年前他不过就是个兼职的驻唱，有几个顾客捧场，谈不上有名气。
离开三年，他成了苏清妍的私人助理，根本没有抛头露面。
哪里还有观众记得他？
小伙伴们这样说，不过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至于太难过。
江阳微笑说：“我现在的心境，唱不出那种励志的感觉，我想唱一首新歌！”
洛小小拍手道：“好呀，谁不知道咱们江阳是音乐才子，他写的歌哪一首不是火遍全国？”
她突然就捂住了嘴。
她说错了！
并没有什么人认识江阳。
江阳所有的歌，都是给苏清妍写的！
苏清妍是舞台的中心，人群中的焦点，万丈光芒！
而江阳，得到的只有署名和少得可怜的分成！
三年来，他心甘情愿做苏清妍背后的男人，为她付出一切！
他的青春，他的才华，他的前途，都奉献给了那个女人！
洛小小了解江阳，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离婚的唯一可能，就是苏清妍成名后，甩了江阳！
洛小小替江阳感到不值。
“江阳，你……”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江阳却笑着打断：“我没事，别担心。”
他走到舞台上，坐在钢琴前。
修长的十指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动。
忧伤的旋律，顷刻溢满了整个酒吧。
三个小伙伴静静的望着他。
江阳闭起了眼睛，哀伤的歌声，伴随着旋律，从他的唇角溢出。
“静静地陪你走了好远好远。
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
听着你说你现在的改变
看着我依然最爱你的笑脸。
“这条旧路依然没有改变。
以往的每次路过都是晴天。
想起我们有过的从前。
泪水就一点一点开始蔓延。”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现。
江阳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刚大学毕业的他，陪着苏清妍去领结婚证……
也是走的那条小路。
一路上，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偷偷看苏清妍。
在领证的前一天，阴差阳错之下，他知晓了一个秘密。
苏清妍就是当年资助他养母手术费的人！
带着深深的感激和喜悦，他跟恩人领证了！
那一晚，他傻乎乎地抱着结婚证入睡，幻想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而，到今天，已物是人非。
回忆暗涌，忧伤如潮水蔓延。
歌声越发伤感。
“我吻过你的脸。
你双手曾在我的双肩。
感觉有那么甜，我那么依恋。
每当我闭上眼。
我总是可以看见
失信的诺言全部都会实现……”
江阳也不清楚，为什么来离婚的这天，他会在脑子里听到这首歌。
他和苏清妍，算不上正式的恋人。
他们之间连牵手都没有！
更没有什么甜蜜的吻和诺言！
唯一有的，是每天睡前苏清妍发给他的“晚安”消息。
到现在，江阳已经分不清，那消息到底是苏清妍睡前的问候，还是人工智能小助理！
洛小小站在江阳的身后。
听着他伤感的歌声，洛小小能够感受到江阳心底的隐忍与沉重。
初听旋律是惊艳的，舒缓的旋律和忧伤的唱腔，很容易将人代入，歌曲的意境中。
这是一首优质的伤感情歌，平淡却真挚的歌词，能够打动人心。
如果，洛小小是一位听众，她大概会为有幸听到这样优美的歌曲庆幸，迫不及待加入单曲循环的歌单。
然而，洛小小是江阳最好的朋友。
听着这样柔肠寸断的伤感歌声，望着江阳孤单落寞的背影，洛小小感觉江阳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她知道江阳对苏清妍的感情有多深！
洛小小的小拳头暗暗攥紧，气鼓鼓地想。
早知道苏清妍不会珍惜江阳的感情，当初她就不应该主动退出，把江阳让给苏清妍……
那个女人，空有一副艳惊四座的好皮囊，却没有心……
洛小小替江阳打抱不平。
江阳却仍旧沉浸在歌声里。
不断闪现的回忆，如碎裂的冰锥，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记忆里的苏清妍，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连笑容都欠奉！
江阳已经习惯陪在她身边，替她处理好每一件工作和生活上的小事。
她对江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清冷的，机械的，没有感情的谢谢。
江阳的歌声有些哽咽。
那种伤感的痛楚越发显得浓郁了。
“我吻过你的脸
你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我还是祝福你过得好一点
断开的感情线
我不要做断点
只想在睡前再听见你的，蜜语甜言……”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江阳合上琴盖，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和苏清妍的婚姻，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阳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江阳一定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
或者，痛到极致，就只剩下麻木了！
洛小小感受到江阳的难过。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用力鼓掌。
“好，太好听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左浩举手抢答：“这题我会，一定是叫做《我吻过你的脸》！”
李子健不齿：“江阳的歌名，才不会这么俗！你那歌名一听就是城乡结合部专属BGM！”
左浩：“……”
江阳眼睛望着窗外的夕阳，声音淡淡的。
“这首歌叫《断点》。”
三人听了，都没有说话。
断点。
断开的感情线……
在领离婚证的这一天，江阳唱这么伤感的歌，也太虐了吧？
左浩和李子健怕江阳太难过，一左一右将手按在江阳的肩膀上。
左浩：“兄弟，没事的！人要向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李子健：“离就离了，单身万岁，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了的！”
左浩：“那倒也不是，咱们这个乐队，缺了江阳，还真就活不下去，这不酒吧都快倒闭了？”
李子健有点心虚地看了洛小小一眼！
江阳走了以后，是洛小小担任主唱，效果的确马马虎虎。
左浩这一波属于骑脸开大了！
洛小小烦躁地推了左浩一把：“行了，江阳这不是回来了吗？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左浩扭着虎背熊腰：“我不我不我不，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
洛小小：“呕……”
李子健：“辣眼睛！”
江阳弯唇。
他知道左浩和洛小小故意唱双簧，想逗他开心。
就像过去那样！
江阳心里有了暖意。
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在酒吧一起奋斗的时光。
那时他们一无所有，但拥有免费的阳光和取之不尽的热情，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像现在，江阳已经遍体鳞伤！
有了朋友们的鼓励和支持，江阳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总算有了一点安慰。
江阳站起身：“在排练之前，阿浩陪我去办一件事吧！”
左浩：“行，只要你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阳微笑：“没那么严重，只是陪我去拿点东西。”
洛小小自告奋勇：“江阳，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江阳摇摇头，“不用，没多少东西，有阿浩一个人帮我够了。”
……
江阳和左浩来到了别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