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之夭夭
八月的午后,蝉声嘶哑,老树的枝桠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绿色制服的邮递员给翘首以盼的我,送来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甚至没有关心自己被哪一所高校录取,我只觉得心里忽地一阵轻松:这个家,终于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可以昂着头离开。
看着自己的狭小房间,伤感像深秋的霜情那样,说来就来。
自从父亲把他宿花眠柳的女人带回家以后,神经脆弱的母亲那根绷着的弦,终于发出脆然的清响,一下子断裂了。从此,她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连她唯一的女儿——我,也始终没有再走进去过。
无助地看着母亲日复一日地坐在窗边,我心痛如铰。而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公然鹊占鸠巢,又令我头痛如裂。
有了父亲作后盾,那个女人便俨然成了家里的女主人。而我只能采取敬而远之的策略,陪着母亲对着窗外的高大梧桐树发呆。
可是,这样一点点可怜的平衡,也终究有被打破的一天。那个黄昏,我放学回家,正要陪着母亲看梧桐,却发现母亲——不见了!
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疯狂地对着父亲和他的女人大哭大叫,最后由邻居帮我报了警。但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高考成绩在预料之中,虽然那所学校不在自己的期望之内,却也差强人意。其实我所要的,不过是名正言顺地离开那个深恶痛绝的家。
在所有入学的新生中,我的行李可能是最简单的。一个半旧的皮箱,只装了几件衣服和必需品。
事实上,我在家里,所有的财产,也不过如是。
我就读的专业是文学系的汉语言文学,其实什么系都无所谓,当务之急是找一份家教维持最最起码的生活。
父亲虽然对我有几分父女之情,但那个后来居上的、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却不会允许因为我而扁了父亲的荷包。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肯跟着一个有妇之夫回家,但父亲可怜的财产,绝对是她甘于背负骂名的理由之一。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根本没有打算从她的手里奴颜婢膝地丢掉自尊。
站在新华书店的门口,我学着有经验的学长们,在一张硬纸板上写了“家教”两个黑色的大字,没有花哨的造型,却一目了然。
长得眉清目秀也许算不上一项优势,但英语竞赛一等奖的名头,还是让几个望子成龙的家长在我的面前频频驻足。
一个上午,我就顺利地谈妥了两个家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一日三餐不会成为问题,生活可以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