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章 归来
阳嘉公主也赶到了,听闻沈翌对珈洛是心甘情愿以死相护,并没有如珈洛所想那样大吵大闹,而是默默走了出去。
接着逍王爷把其余人都赶了出去,小洛儿这次实在是太任性,他这个做王叔的得好生教训她一顿。
沈翌神色如冰雪,手指紧握成拳:“北邪王,公平一战如何?”
北邪煊一笑:“自当奉陪。”
依旧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展开,化作两道闪电,在行馆的树林间纵横来去如风,仿佛幻化出身影万千。
分不清他们的具体招式。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晚秋的树叶在他们掌风之下纷纷飘落。
越是打斗就越是从心里发出对对方的赞叹。
终于,北邪煊凌厉力道传来,就要击在沈翌胸口,手臂却被猛地带得一偏,两人就那样相持不下地从半空落到地上。
相视片刻,同时松手后退三步。谁也胜不了谁。
“这是我们之间的较量。”沈翌从容整衣:“你还记得我那次说的话么?若你不好好待她,我自会取你性命。”
“记得,那次我点头应允,如今已是毁诺失信。”
“记得便好。”沈翌重拳挥出,北邪煊躲也不躲,任凭那重拳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拳,是你害她痛不堪言,以泪洗面。”
“这一拳,是你没有专心待她,不懂珍惜!”
“这一拳,是你不分是非,让她遭如此大罪。”
三拳过后,沈翌放开了拳头,脸色黯然,唇角噙着痛楚:“北邪王,你知道么,我一直恨你忌妒你……你遇见洛儿比我晚了十七年,晚了整整十七年,却能得到她的心,我得到的只是一声翌哥哥……”
北邪煊摇头:“我却恨你遇见她竟比我早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你拥有那么多有她的美好回忆,忌妒你能得到她一声亲匿的翌哥哥。”
沈翌轻笑:“真是荣幸,我竟能被北邪王忌妒。”顿了顿,“洛儿曾说过,纵是黄花遍地凉,天涯孤旅,总有一天她痛不堪言,她依然认定,那样凛冽疏朗之人才是她甘做丝萝的乔木,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对你是万劫不复生死相从了,后来我看到真的痛不堪言的她,我恨不得杀了你!”
北邪煊叹气:“确是我的错。”
这段话她也跟自己说过,当时自己狂怒之下也没有认真去听,凛冽疏朗又怎会是沈翌,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过莽撞,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如今已经娶了阳嘉,自是会相敬如宾好生待她,”爱而不得的滋味能少一个人品尝就少一个人罢,“但是那句话永不收回,你若不好好待洛儿,我定取你性命!”
洛儿,我知道你还是爱他。我倾心的付出不抵他轻轻一触,我懂,这世上唯一不能勉强的就是感情。
我为你倾心,你为他痴狂,这就是交错……
你们两情相悦,第三人的痛,便太过多余。从此,我都会将爱意隐忍,都葬于轻狂年少,静静默默,再不叨扰。
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开心,就好。
北邪煊郑重点头:“永世不忘!沈翌,这次多谢,我北邪煊敬服。”舍命相救洛儿,才为他赶到扬鞭赢得了时间,这个一身铁傲骨的少将军,他很欣赏。
是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欣赏,所以才说“我北邪煊敬服”而非“本王敬服”。
沈翌:“北邪王在北朝也是昨夜为她愁,换来整宵杯中酒罢;出动北朝十万大军,只为请她回去,这份情意何曾稍逊于我!”
自古英雄相惜,真正的英雄会由衷发出对另一位英雄的赞叹,而伪英雄则会在发出赞叹之余,发出那把叫做嫉妒的匕首狠狠刺向你。
相视一笑,就这样两个极出色的男子,一笑泯恩仇,芥蒂全消。
***
车队缓缓行进,外面有风吹过,两侧树木在冷风中簌簌作响。
珈洛视线投向车帏外,映照着阴沉的天空,没有阳光洒下的小脸愈发显得苍白。
她还是跟他回了北朝。
阳嘉说的对,她不该留在南朝,否则翌哥哥终究会因为她而死掉。
她看得出阳嘉的一片痴心,虽然任性刁蛮,对翌哥哥却是那般温柔体贴,会是一对眷侣的罢。
王叔从未如此严厉斥责过她,她才明白原来王叔和九王兄对自己一如从前,并未因为权势江山而改变分毫。
她有什么可报答的呢,只有随着北邪王回北朝以帮助九王兄早日登上本该属于他的王位。
如此,而已。珈洛自己想着。
军队在各部将军带领下各还营地,北邪煊率车队到了南行宫,担心她的身体如此虚弱,不堪长途跋涉,郢都寒冷,她又是体寒之人,在南行宫过了这个冬天再说罢。
蓝袖因为有了身孕,怕是颠簸出些事情来,就由风玄暂时陪她留在晾马城,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来。
霞光刚刚湮灭,皓月像银盘一样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满天竟无一丝游云,纯粹是个月光的世界。
一地水月光。
整个南行宫都蒙在一望无涯的洁白朦胧的轻纱里,显得飘飘渺渺。
珈洛静静站在镂月阁上,已经是十一月了,那漫山遍野的焚情花又是盛放灼痛人眼的时候了。
南朝已经江山易主,九王兄有父王遗诏和总令符,素日众多忠心耿耿的老臣支持,北邪王又提供了粮草等物资。
万事具备,九王兄只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一场宫变之后,君临天下。
翌哥哥也被封为靖远大将军,带兵驻守晾马城。
才处理完朝中之事的北邪煊阔步走进镂月阁,在南行宫两月有余,她终日面如春冰,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昔日那澄澈爱笑的眼神已经冻结成一柄冰剑,冷冷刺穿他,毫无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