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章 亡母

四更时候,太妃悠悠醒转了,脸色发红,卫姑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看见珈洛坐在床榻边,有些不安地问:“洛儿,你怎么回来了?你和北邪王……”

“我回来看看母妃,是北邪王准许的,他朝事繁忙,这次无法陪我回来,等母妃裁了我就回北朝……”心中大痛,泪水扑簌簌地落满了衣襟。

“这就好,你们好好的就好……以前你父王死的时候,我就想跟着去了……”太妃微笑,“可是我死了你怎么办呢,你才八岁……你父王说,我们的小洛儿长大了,有了好归宿,你再来陪我……”

珈洛想开口说话,卫姑姑在她耳边低声:“太妃说什么,公主就应什么,太妃的时候不多了……”

珈洛咬唇点头。

“现在好了,母妃要去见你父王了……我要告诉他,我们的洛儿不仅是绝世美人,还有一个旷世明主的夫君……我没什么心愿了,洛儿,母妃以后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母妃看得出,北邪王是真心待你……他是一国之君,你不要太苛求于他,多体谅他些……”

“我知道,我会的……”珈洛泣不成声。

太妃想伸手给她拭泪,却不能够,只叹息了一声:“我这身体是硬拖了这么些年……洛儿,同心簪……”

珈洛赶紧把锦盒打开,把同心簪拿出递到太妃手里。

太妃看着同心簪,柔柔地笑了:“洛儿,这支簪子你要好好收着……永结同心,恩爱两不移……恩爱两不移……”

珈洛和卫姑姑等了很久,太妃没有再说一句话。

卫姑姑伸出手去探了一下鼻息,太妃已经去了。

“公主节哀罢……”

珈洛趴到太妃身上痛哭失声,连母妃也离她而去了……

卫姑姑一边哭一边把珈洛拉到一边:“太妃是无牵无挂含笑走的……你若是把泪滴到她脸上,她怎么能走得安稳……”

太妃脸色微红,笑容淡淡,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一叫就能醒来。

“卫姑姑……母妃走了……她也不要我了……”珈洛抱住卫姑姑,泪怎么也止不住。

卫姑姑心酸得难受,紧抱着她:“公主想哭就哭罢……”

莲心捧了早已准备好的寿衣进来,是在宫里时每次大典时穿的吉服。

沈翌着人布置灵堂去了。

“公主别哭了,宫里早已下旨,要扶灵柩回京都,葬在王陵……现在快些给太妃换了衣裳罢……”

珈洛强忍住眼泪,和卫姑姑一起给太妃换上了寿衣,细细梳妆,点了胭脂。

母妃走了,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从此,她无忧的心间,只剩一堆残檐碎瓦。

***

宫里已经来人了,现在南朝是多事之秋,东边洪水,西边大旱,百姓怨声载道,已有聚众揭竿而起的乱民。

太后忙于朝中之事,镇压乱民尚且无暇,也没心思管太妃停灵几日,吩咐冯宝快些把事情给办了。

“公主呢?快让她来接旨!”冯宝一进门就趾高气扬,仿佛他才是主子。

沈翌厉声呵斥:“冯总管好生无礼!”

冯宝一看是沈翌,忙堆笑上前:“少将军,奴才也是想尽快为太后分忧解难……”

沈翌还未开口,一个疏朗的声音满是蔑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阉人也敢说分忧解难!”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长髯飘拂,长身挺立,潇洒疏朗中透着威严。

依稀可见当年的是如何潇洒俊逸的佳公子。

冯宝下跪行礼:“奴才参见逍王爷,奴才不知逍王爷在此……”

“方才本王爷还以为冯公公是主子呢!”逍王爷也不让他起来。

“奴才知罪!”这个逍王爷行踪飘忽不定,连太后也不知道他的深浅,也敬他三分,自己一个奴才可不敢惹。

逍王爷冷哼一声:“知罪就在这跪着罢!看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狗仗人势欺主子!”

转身对沈翌道:“咱们去看看小洛儿。”

冯宝只好在地上跪着。

珈洛静静跪在火盆前,火光一明一灭的映着她苍白悲伤的脸,美丽,毫无生气。

好像灵魂出了壳,木然看着在火中渐渐焚化的纸张。

四周寂无人声,只有惨白月光照着一室惨白的纸人纸花,森冷。

卫姑姑和莲心都跪在她身后,担忧地望着她。

公主这几天一直吃不下东西,是太伤心了罢。

珈洛轻轻地开口:“卫姑姑,你们不用陪我了,我没事。”

卫姑姑留下莲心,自己去膳房给公主做些她喜欢的东西,老是不吃东西可怎么好呢!

手抚上棺椁,母妃就在里面安睡着,永远地安睡了。

“如果有一天,我看到母妃回来了,坐在荷池亭上笑着看我,我一定不会感到惊讶,这是多么好的事情,我是母妃最疼爱的女儿,你来看我了。”声音轻得恍若游丝。

莲心听见,咬唇掩面,泪一发不可收拾,“公主,你要保重自己,太妃知道你这样一定会担心的……”

珈洛仿佛没听见似的,无力靠在棺椁,宛若石化,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此时,一团乌云正在慢慢接近。

“小洛儿……”逍王爷走进灵堂,唤她,声音是满满的疼爱。

珈洛抬头,勉强笑了一下:“王叔,你来了。”

逍王爷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就是再难过,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你母妃就在这灵堂上看着你,现在不知道该哭的多伤心呢!”

珈洛目光呆呆望着棺椁,轻声喃喃:“王叔,我觉得母妃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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