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0 生死挈阔
绾心被问傻了,她呆呆地说:“他是朱颜,他不是赫连成,你们全都是骗我的!城已经死了,已经被他杀死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王妃这是怎么了?
她失声叫着向门外冲去,暗人正要阻拦,被赫连成扬手制住:“不要拦她,啸龙,你暗中命人保护她,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是,王爷!”
绾心茫然地走着,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方向了,她亦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才好?
赫连成那抹伤痛的眼神刺得她不安,迫得她喘不过气,她杀人了,还命中了心脏,那血流了那多么,可是他没有责怪她一句,只是痛惜的,怜悯的看着她,为什么?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客栈里,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眼神空白!
“小二,二楼天字号的那位老人家还在不在?”凭着直觉,她要去找师父,她要问个清楚,不然她难以安心!
“啊,他呀,昨天就退房了,对了,他还让我交给来找他的人一封信,小姐,是不是给你的?”
小二掏掏出一封信试探性地问道,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正常。
绾心抢过信,一包白色的粉末掉了出来,她急忙接住,展开信读了起来:
绾心,你本非我徒弟,看完这封信后,你我便永远断绝师徒关系!
你仔细听着,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骗你的,你其实是被我徒儿朱颜下了药,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以为他是赫连成,真正的赫连成没死,但也差不多了,因为你已经亲手把他杀死了!哈哈,我也替露儿完成了心愿,可以安然归隐了!
吃下那包药,你就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另外告诉你,你的女儿也是你和朱颜所生,起名叫念城,很可笑,应该叫念颜才对!
她我领养了,绝情老怪留!
绾心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这一切全乱了,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觉得脑子里快要爆炸了,对,先吃药!
她急忙端起一碗水,服下解药,一瞬间只觉得天昏地暗,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哎,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小二惊慌地叫道。
这时躲在暗处的护卫立刻抢了出来,抱起绾心飞快地奔回王府。
赫连成旧伤被撕开,这次严重了许多,只得躺在床上休息。
听到绾心被带了回来,挣扎着站起身:“快把王妃抱进来!”
绾心被抱了进来,她脸上的惊慌还末消去,双手紧握着一封信,皱着眉辛苦的纠结着。
赫连成抢过信,读了之后一怒之下撕了个粉碎,怪不绾心行动怪异,怪不得她会对自己下手,原来这一切早就被人算计好了!
他一怒,伤口的血又涌了出来,连带咳嗽不止。
“王爷息怒,先养好身子要紧,王妃已经回来了,其它的事情慢慢再说。”啸龙急忙安慰道。
咯,赫连成咳出了一口血,他急火攻心,怎么平静得下来?
想他这一生,争权夺位,无限风光,不料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竟让她受辱,还生下一个孩子,让他如何以忍得下去!
“啸龙,速速命人去找这个绝情老怪,不但要杀了他,”他眼睛微眯道:“还要杀了那个孽种!”
啸龙看了看昏迷的王妃:“王妃她。。。。。”
赫连成沉着脸道:“他会栽赃,难道我就不会,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管行事就好!”
啸龙应了一声闪身出去。
赫连成歇了口气,坐在绾心身边轻轻地替她整理着乱发,喃喃自语道:“绾心,不要怪我心狠,那个孽种我实在容不下她!”
绾心觉得脑子里所有的东西散了一地,仍努力的,一块一块的拼起来,以前的记忆,还有被扭曲的记记忆,全部涌了过来,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喷发过来,但被挡到某个地方,开始重新梳新。
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让她感觉自己思绪很混乱,抓不到头绪。
一直昏迷了两天,她才感觉腹中饥饿,脑子如木头般沉得,但是她醒不过来,也无法言语,只觉得手被人极温柔地握着,耳边有些即遥远又模糊的片断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有清凉的水流进了口时,接着是苦苦的药汁,凌乱的思维片断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首先看到的是赫连成的伤口,还有他焦急的脸。
绾心忆起了她被朱颜所抓,然后生下了一个女儿,被骗来杀赫连成,还好赫连成的心脏天生异于旁人,不然真要被她那一刀刺死了!
她嘴唇动了动,却忽然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先对他不贞,后刺杀他,这样的她恢复记忆岂不是更痛苦?
她忽然明白了绝情老怪的用心,他想让她亲手杀了最亲爱的人,然后再孤独的,痛苦的生活一辈子!
她只是拼命的流泪,无法用言来表达自己的内疚和惭愧,也无颜再去面对赫连成,赫连成那伤口正隐隐地渗着血,好像在声讨她的可恶!
赫连成明白她的心思,替她擦了擦泪,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准备好好地安慰安慰她。
绾心突然生出一股大力,挣脱他的怀抱,一头向撞向旁边的石柱上,若不是赫连成拦得快,恐怕她就要血溅当场了!
“都给我退下!”赫连成抱着绾心怒喝了一声,所有的人都快速地退下,一时间只留下两人面对,绾心掩面痛哭,不敢抬头去看赫连成。
“绾心,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为什么要去死呢?”赫连成扶正她的肩,强迫她面对自己。
“城,对不起,我差点杀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无数个对不起在表达着她的愧意,她甚至无法启齿还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的事情。
“别傻了,你是为人下了药,不知道才会误伤我的,再说你是以为我是朱颜,所以才会动手的,对不对?要怪也怪那些恶人,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绾心流泪,摇摇头,报仇?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她现在已经无欲无求,只想一死才求解脱。
“算了,城,能见你一面,我已经满足了,在外人眼中,我早是不贞不洁的淫妇,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放了我吧!”她纵有万般不舍千般爱,奈何事不遂人愿,她只有远远的躲开,才能成全他的名节。
她没有看到赫连成越来越黑的脸,还有酝酿的怒气。
“不行,绾心,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你怎么这么傻,说这种话干什么?我已经娶你,你便生是我赫连成的人,死是我赫连成的鬼,谁敢信口开河,我定让他们粉身碎骨!”拓友城紧紧地抱着她发着誓。
绾心摇头,他可以杀一个人,也可以杀两个人,但他能杀一千一万个人吗?
他能堵得上这些人的悠悠之口吗?无论如何,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而且,她还有一个不该有的孩子在这世上,为她的污黑作证!
“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无颜再面对你,面对府里的人,况且你是堂堂摄政王,以后这国家早晚也是你的,我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那隐藏在深处的自卑冒了出来,让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留下来。
赫连成抬起她的下巴,指指自己的头发:“你瞧,它是为你变白的,还有,”他指指胸前的伤口:“这是亲手刺的!”他咳了一声,让绾心的心揪了起来:“你怎么了?”
赫连成叹息道:“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是怎么撑过来的,”他拿起那个晶莹的玉佩,绾心动容,这是她亲手交给他的信物。
赫连成缓缓地说:“我就是坚信你仍然活着,所以才一直撑到了今天,绾心,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若要走,我不拦你,但是先把我的头发变白,把我的伤口复原,把我对你的记忆清除,这样我才肯放你走,不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哪怕,把你囚禁起来!”
他说越是真切,绾心越是难过,她哭倒在床上,无助地闭上眼,天啊,谁告诉她该怎么办才好?
“绾心,为什么又不吃饭?”赫连成看着满桌子的菜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皱眉问道。
绾心勉强一笑:“我吃饱了!”
吃一点就饱满了?明明是在说谎,赫连成知道她仍解不开心结,叹着气坐下来。
他细心的挑出鱼刺送到她的嘴边:“诺,吃!”
绾心如梗在喉,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得张开嘴,无论什么样的美味,吃在她的嘴里都如同嚼蜡,没有一点味道。
绾心也挟了一块肉递给他:“你的伤还没好,多吃一点!”
“你不吃,我也不吃!”赫连成孩子气地赌气说道。
这,绾心即难过又心痛,他的话让她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用心良苦,但是她实在吃不去。
“好,一人一口!”她装出高兴的样子勉强地吃着东西。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餐饭,绾心又开始默默无语地坐在房内,她无心看收,无心做事,只想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甚至不想见人,哪怕是可爱的傲儿。
也许吧,只有独处时,她才能松一口气,她想像一片树叶一样安静地存在着,最好让所有人都遗忘她,这样她就不用害怕出门了了。
就算府里的下人对她毕恭毕敬,她仍然感觉在他们恭敬的表面下,掩藏着讽刺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她的水性扬花,在嘲笑她不觉得羞耻,仍然顶着王妃的名号,住在这摄政王府内。
所以她宁可坐在这里,透过窗子看日出月落,看落叶飘地,就这样看着时间从指缝间溜走,虚无的度过一日又一日!
赫连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这不是那个会说会笑,活泼机智的绾心,不是那个倔强敢反抗的绾心,不行,他要带她走出阴影,不能让她再这么消沉下去。
“快过年了,集市上十分热闹,明天一起去逛逛,好不好?”赫连成轻声地问着。
绾心摇头:“不想动!”
赫连成不再勉强她什么,任她一个在那里发呆,自已准备起来。
第二天,绾心看到绿儿拿来的艳丽衣服皱眉道:“不是说了我不喜欢这么艳的吗?”
绿儿低下头:“王妃,这是王爷让奴婢送来的,说是专程给王妃订做的!”
绾心展开衣服,是一身火热的红,绸着暗纹的牡丹,领口有细密的刺绣,钮扣是百盘龙爪的,大小按照她的身量订做的,十分合身,但这以前令她精神振奋的红,现在却变成了一种讽刺。
她把衣服抛在床上:“不穿!”
绿儿为难地说:“可是王爷说。。。。。”
绾心背后脸怒道:“什么王爷说,不穿就是不穿!”
赫连成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他挥手命绿儿退下,这才拿起衣服道:“要我帮你穿吗?”
绾心一怔,不敢回头看他,苦涩地道:“城,不要逼我!”
赫连成这次没有安慰她,只是动作粗暴地扯下她身上穿着那件纯白的素衫,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套上这件火红的收腰长裙。
他一边穿一边霸道地说:“我的女人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我就是要你穿,要你战胜你自己,别人算什么,他们说什么何必要在意,做好你自己,这才是我的女人!”
绾心流出了泪,她好想做回自己,但她真的迈不过自身的门槛。
“不许哭!”赫连成皱眉喝道,他扶正绾心的肩,抬起她的下巴:“抬头,笑,勇敢一点,绾心,我知道你行!”
绾心被他强拉着别别扭扭的走出了门。
以前赫连成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轿,何曾步行过,这次他为让绾心抬起头,竟然破天荒地走起了路。
他是马项国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上他就是皇帝呀!
他这一出门,百姓们简直犹如看到神了,纷纷避让,有崇敬的目光仰视着他。
赫连成意外地露出了微笑:“大家好啊,生意好做吗?有没有米吃啊?”
哇,这颇具亲和力的问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围看:“摄政王好,生意好好做!”
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绾心低着头,只想逃离,但被赫连成紧紧地握住,无奈怎么也挣不开!
她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人,急急地说:“城,你要干什么?你没瞧见吗?好多人,他们都在看我,不行,我要回去!”
赫连成一边和百姓打招呼一边低声道:“怎么了?你脸子又没有长麻子,不能看吗?”
“可是,他们都有在笑我!”绾心低下头小声地说。
“那是百姓们喜欢你,对你示好!”赫连成说完,拉着绾心的手提高声音道:“大伙儿都看看,本王的王妃漂不漂亮?”
绾心被他强行抬起了头,迎上周围善意的目光,大家哄笑着大声说:“漂亮!”
“王妃贤不贤惠?”赫连成兴致更高,继续问道。
“贤惠!”又一声振天的吼声,直让绾心想找个地缝穿进去。
这时人群中一个头戴儒巾的书生站出来摇着头说道:“小生早闻王妃贤淑兼备,智勇双全,是女中豪杰,曾和王爷一起出死入死,小生打心底对王妃敬佩万分啊!”
他这一说,众人纷纷附合,“没错没错,是啊,王爷能有王妃这样的贤内助,实是我马项国之福气啊!”
众人的夸奖和赞扬让绾心抬起了头,这些人没有讽刺她,没有嘲笑她,还要她抬的这么高。。。。
赫连成握住她的手给她勇气,她终于抬起了头,羞涩地一笑。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忽然一笑,如春花初绽,寒冰刚融,阳光初升,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集市,看呆了围观的人群!
赫连成脸色一沉,若不是为了逗她开心,他岂会放下架子来到这市井污垢之地,岂会让这些人来看绾心的容颜?
一看到绾心好转,他便一使眼色,暗卫们立刻将众人驱散。
“城,他们,真的没有笑我的意思?”绾心仍不安地追问道。
赫连成故意道:“那我拉个人问问?”
“哎,不要!”绾心终于笑了:“你这样子凶巴巴的,谁敢说真话?”
两人相视一笑,紧握着手走在热闹的街上。
逛了一天回来后,绾心累得出了微微的惫,她看着镜中那个容光焕发的女子,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前几天她还一脸灰败,形同枯槁,跟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
赫连成从背后抱住她,凝视着她轻笑:“没料到我的夫人竟如此烈性,连刺了我两刀,不就是先前对你有些暴燥吗,至于这么狠的报复我吗?若不是我命,早死你手里两次了!”
“让我看看伤口好了没有?”绾心不好意思地问道。
赫连成掀开衣服,露出新结痂的伤口,绾心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不由地感慨万千,从当初的死而不从,到后来的生死相随,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但愿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做坏事的人要受到处罚的!”赫连成眯眼笑道。
绾心脸一红:“你的伤还没好?”
赫连成哈哈大笑:“你以我让你干吗?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让你替我梳发而已!”
轰,绾心闹了个大红脸,知道被他调戏,不由得又急又怒:“不理你了!”
赫连成散开发束,坐在她面前。
因为他的发质又粗又硬,天气一干燥,便会纠结在一起,所以极难梳理,以前都是绾心极为妥贴地替她梳理着,因为她一走,他的发便经常胡乱整理一下就束了起来,小丫头们笨手笨脚的,总是弄疼他,所以尤其怀念绾心轻柔的手。
绾心轻轻地替他梳理着,赫连成靠在她身上,满足地叹息着:“绾心,你终于做回自己了,我好开心!”
绾心嗯了一声轻语道:“我只顾沉溺在自伤自愧中,倒没有好好照顾傲儿,这孩子跟我倒生疏了,喜欢你多些!”
赫连成握着她的手说:“可不是,你要多跟他亲近才好,傲儿极聪明,许多东西一教就懂,只是。。。。”
绾心看他不说了,皱眉道:“只是什么?”
赫连成转身,面对着她,热切地说:“只是傲儿毕竟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绾心,我想你给我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孩子,属于我们的!
这是最简单的愿望竟让她心痛起来,想起了那个不该出生的女孩。
为什么?她生下了她不爱的男人的孩子,而她爱的,却偏偏没有子嗣?
还有,那个女婴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她生下了她,有养她的责任,但是,怎么开口给城说,他会同意吗,就算同意了,她的身分是如何安排?
绾心突然间的沉默让赫连成以为她不高兴了,立刻安慰道:“不急不急,咱们还年轻!”
年轻?时间匆匆催人老,她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已经过了年轻的时候!
绾心想了想,决定开口和城说这件事,毕竟,有些事,需要亲自去面对的!
“城,”她开口,有片刻的犹豫,赫连成温柔地看着她:“什么事?”
“我,”绾心抠着指甲,眉心微皱,赫连成在等她说话,良久才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孩子!”
她说完,等着他发火,质问,但是没有赫连成皱眉道:“哦?”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
绾心急急地说道:“那是朱颜在我认错人的时候,留下来的。。。。朱颜已经死了,孩子是无辜的,城,她才一岁,我不想让她跟着绝情老怪。。。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