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芳灵满怀感激地抬头望我﹐欲言却未开口﹐我叹气笑道﹕“好啦好啦﹗记住姐姐方才之语﹐过来﹐替姐姐梳妆打扮一翻﹐皇上呆会儿便要来这馆子﹐按宫中礼仪﹐今日夜里﹐便要穿昭仪旗袍去上宫请安﹐太后与皇后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奴婢明白娘娘意思。”芳灵话刚出口﹐我转身以正色看她﹐假装生气﹐她忙改过口来,低声道﹕“芳灵知姐姐心意﹐姐姐定不想给万岁爷丢颜面﹐请姐姐放心﹐芳灵留至主宫娘娘身边也有好些年﹐自然明白这些事儿。”
她熟练的话语让我有片刻的窘迫,不过,她并未察觉,我也不动声色,在梳妆镜前款款入座﹐芳灵转身走向衣橱,替我翻找合适的旗袍﹐我却在内心暗暗揣摩着她方才那翻言语﹐我不想给万岁爷丢面子?恐怕并非万岁爷吧﹐我心中念着的可是章子太后﹐不难看出﹐皇上对我并无过多好感﹐或许根本就是母意难违才得以册封的。
我在镜中望见芳灵将一套绣孔雀镶珠的粉红色旗袍随便搭于一条宽木椅子上方﹐一面朝我走近﹐一面小声地道﹕“姐姐在想什么呢?”
我转头看她﹐以常色问道﹕“你之前是在哪宫当差?服侍哪位后宫娘娘?”
芳灵脸上随即浮现出不悲不喜之色﹐像是提及痛处﹐又像是深深畏惧﹐她避开我双眼﹐拿起一把精致的木质小梳子﹐双手轻轻将我头妆卸下﹐用小梳子认真地梳着﹐我在镜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毫无表情,甚至有些木讷的脸蛋﹐她亦在镜里无意触上我双眼﹐脸面便“刷”的一下变红了﹐她久久才开口答道﹕“不瞒娘娘说﹐奴婢曾是孝幸皇后身边的宫女。”
我仿佛是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一脸漠落﹐不再语言﹐我自然是感觉莫名其妙﹐虽有同情﹐但还是将事情弄清楚些为好。又过有一嗅儿﹐我平静地问道﹕“你本是凤立宫之人﹐为何又被皇上派至这听风馆?莫非你与皇后娘娘关系﹑﹑﹑﹑﹑﹑”
我话未完﹐芳灵慌张跪倒于地﹐低头打断道﹕“奴婢与孝幸皇后情同姐妹﹐奴婢虽被派至昭仪您身边﹐虽是认主不认亲﹐一心为您效劳﹐可奴婢也不敢称皇后娘娘有半点儿不好。”
此话我虽是听得有些含糊﹐却极力慎定下神,缓缓起身将她扶起﹐有一颗莹莹泪珠悄然滚落﹐我轻轻替她拭去泪水﹐她满面通红﹐目光中仍有挥之不去的胆怯﹐我顿时恍然大悟﹐待她稍稳定些情绪﹐我又披散着头发﹐紧接着问﹕“你有什么苦衷逼在心里头?皇上这一出到底是如何演的?姐姐我不希望是被蒙在鼓里,希望你能倾心相告。”
她有些哽咽地抬头望我一眼﹐又低头不语﹐我知她畏怕皇上﹐可如果此事处理不当﹐那往后我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定僵硬无比﹐芳灵虽是留在这听风馆里﹐却也终不能为我所用﹐于是﹐我以悦色慰之﹕“芳灵莫哭﹐明日是我与皇上大喜之日﹐泪水只会冲刷了喜庆﹐告诉姐姐﹐你到底是如何离开孝幸皇后的?到底是何事让皇上做此举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助你﹐能还你想要的生活,能将你安置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让你们永不分离。”
“奴婢不敢﹐奴婢到哪儿都是服侍主子的命﹐不敢有何奢求﹐皇上贵为天子﹐我一小小宫女﹐又哪敢在其安排面前说个‘不’字?诚请娘娘不再追问。”芳灵惶恐地抬头看我﹐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哀求。
正在我内心不知所措时﹐敲门声混合着何顺香柔软的嗓音隔门传入耳际﹕“主子﹐您可否在里边﹐这里有一份淑妃派人送来的贺礼﹐她说让奴才亲手交至您手中。”
淑妃?我狐疑满腹﹐与芳灵对看一眼﹐芳寻连忙用裳边一抹眼角之泪水﹐怯怯地背门方向低下头去﹐我静下心来朝门口走去。
芳灵冲上前一把抓住我手﹐红着双眼焦急地劝道﹕“娘娘﹐您还披散着头发呢﹗被奴才们瞧见了不好﹐这尊贱总不能混为一谈的呀。”
她的善意提醒让我回过神来﹐顺手轻轻一抚流至胸前的直顺发缕﹐轻笑道﹕“没有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我不顾芳灵如何诧异﹐正步走上前去双手将门拉开﹐何顺香跪倒于地﹐双手托起一精美行﹐低头稍大声音禀道﹕“主子﹐这千年参是淑妃娘娘方才派一年老嬷嬷特意送进馆子的﹐附话祝愿主子与万岁爷长长久久,携手千年。”
我心大怯﹐长长久久?携手千年?恐怕会成举步维艰吧﹗今日她却成了第一个送贺礼的后宫嫔妃﹐千年参呀千年参﹗
何顺香本是笑意盈盈﹐抬眼一看我﹐却大为震惊﹐又慌张埋下头去﹐浑身瑟瑟发抖﹐我忽明白过来﹐芳灵之语不该不听﹐亦有了些紧张﹐只得伸手接过那只用黄色绸缎包裹着的精美行﹐以常色道﹕“你先下去吧﹐这礼﹐本宫自有办法回敬﹐下次若是见着了那位送礼而来的宫人﹐代本宫好好款待她。”
“喳﹗”何顺香不再看我一眼﹐响亮回答后起身垂头急步往后退去﹐那后退的步伐比正走还通畅个十分﹐无碰着任何障碍﹐我看他远去﹐下了台阶﹐转身朝花坛大道小跑而去﹐我才关门而入﹐芳灵余泪已干﹐朝我欠身道﹕“娘娘请入坐﹐奴婢替您梳头换装﹐夜色渐近﹐万岁爷大约回至养心殿﹐不多时﹐便要来这厅子里接娘娘一同赏月。”
芳灵话语我有心无心地听着﹐没全当会事儿﹐下意识地将淑妃雪儿送来的盒子放于梳妆桌上﹐心中顿时溢满莫名的担忧﹐在黄铜镜前正身坐下﹐芳灵开始她的忙碌﹐雪儿﹐雪儿﹐她定不安什么好心﹐今夜是否会有些风波是因她而起?人参人参﹐人参又有个什么特殊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