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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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孩子后,我确诊了间歇性失忆症。
沈默之开心极了,陪着他的白月光许悠玩得不亦乐乎。
我的孩子也很高兴,因为许悠确实长得比我好看。
后来我的病越来越重,把另一个男人认成了老公。
婚礼上,沈默之抢了我,将我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一遍遍告诉我他是谁。
我终于有了个印象,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抱住我,我淡笑:「沈默之,我忘记了你那么多次,我允许你忘记我这一次,不好吗?」
1.
九月的月末,天气已经微微转凉。
我照例六点起床,将昨晚准备好的食材拿出,给儿子糕糕做早餐。
七点,沈默之抱着儿子洗漱完毕从楼上走下来。
「糕糕,妈妈做的早餐香不香?」
糕糕蹦跳着跑到餐桌上垫脚去拿蛋黄包,我拿起一个放到他的手心。
他扬起肉嘟嘟的脸蛋:「妈妈做的最好吃啦。」
半小时后,我将装得满满当当的午餐饭盒递给已经穿戴整齐的沈默之。
临走前,他站在门口的镜子前,反复摆弄自己的领带,反复打了几次,似乎总是不满意。
我走上前主动给他打领带,低下头时却看到了那组在他袖口处闪闪发光的蓝宝石袖扣。
记得有天我收拾家,将那袖扣不小心放到了我的柜子里,一向冷静自持的沈默之竟连饭也不吃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事后他将袖扣捧在手心,冷眼睨我:「许夏枳,以后我的东西你别乱碰。」
他垂头看我打的领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侧脸落下浅浅一吻:「谢谢老婆。」
「怎么今天打扮这么好看?」
他覆在领带上的手有一瞬停顿,又很快恢复正常:「今天野餐的有别的家长,不能给糕糕丢人。」
我将袋子递给他,余光扫到里面的餐具盒。
一副......两副,诶怎么还有第三副!?
我疑惑地开口:「是有别人吗,怎么多带了一副餐具?」
沈默之伸手很快拿过饭盒,像是在隐藏什么。
「还不是糕糕,每次吃饭都不小心,掉到地上,那边不好清洗,索性多带一双。」
糕糕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拉沈默之的手:「爸爸,我们快点去吧。」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多出来的那副明明是成人餐具。
我是得了间歇性失忆,但又不是傻......
2.
第一次出现失忆的症状是生完糕糕第六个月。
月末那天,我将孩子送到婆婆那里。
回了家,等第二天起床去糕糕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
我打电话给在外出差的沈默之,他急匆匆地回来,问我六个月的宝宝怎么可能丢。
我想了很久,只记得带糕糕去公园玩和回家的记忆,根本不记得再出过门。
晚上,婆婆打电话说糕糕一直在哭,要找妈妈。
我和沈默之都松了一口气,同时我们都意识到了我的身体似乎出现了问题。
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医生说我这是间歇性失忆症,属于精神创伤引起。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生孩子那天太痛,加上产后没有休息好,以至于每个月末发生的事都会在第二天被遗忘。
「这种病我们也没见过,不过精神类的疾病要注意多休息、保持情绪稳定,目前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我身子一软下意识去拉沈默之的衣角,却看到他十分平静地站在原地,像在聆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走出诊室,沈默之微弯唇角极温柔地俯下身轻拍我的头:「夏枳,人生那么多天,忘记这几天没什么的。」
现在想来当时他的笑不是安慰而是在暗爽吧。
孩子三岁前,每个月末婆婆都会来家里看糕糕,防止我因失忆再弄丢孩子。
等糕糕上幼儿园后,沈默之主动说要每天送糕糕去学校。
每个月末,沈默之还会带糕糕去参加幼儿园举办的野餐,风雨无阻......
我一直很好奇,明明对各种仪式都极不耐烦的沈默之竟然也会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去参加家长活动......
他怕我在家待着无聊还专门在家里留出一个画室。
我一直以为生病后,沈默之变得更加关心我了。
3.
可我虽然病了,却并不愚蠢,我会忘记,可我会努力将那天的事记录在本子上,只要放在显眼的地方总会记起的。
于是我开始写日记,将每个月末发生的事一件件记录在案。
也就是上一年,我的生日,恰是十一月的月末。
糕糕送到婆婆那里,沈默之订了一家有名西餐厅吃晚餐,我约他下午在餐厅旁的公园见面。
很不巧,那天下了雪,片片雪花斜织成白色的丝线拉拽住行人匆匆的脚步,让这个冰冷的城市多了几分浪漫。
我其实约在公园是为了给沈默之画一幅肖像画,以前他总缠着我给他画,可我们两人的行程总对不上时间。
时间一分分临近,期待的光环下总隐藏着失落的影子。
可终有一刻,影子吞噬了光明,可站在亮处的人却固执地站在原地,企图它的再次降临。
一个个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雪好似听到我心中的呐喊,愈发的大。
第二天,我打开日记本,看到自己写下的那段话。
11月30日雪
此刻我在医院的病房里挂点滴,听护士说是一个好心的路人将我送来的,还垫付了医药费。护士问我怎么倒在雪地里,我不好意思只好撒谎说低血糖犯了。但我想告诉12月的许夏枳,她在雪里等了沈默之五个小时,而沈默之却没回一条消息。
......
那天起,我开始对沈默之产生了怀疑。
怀疑起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怀疑他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
幼儿园的孩子,精力旺盛,白天玩得开心了晚上会说梦话。
有天哄完糕糕睡觉,我起身准备回房,却被他的小手抱住,他小嘴微微振动:「悠悠姐姐,你比我妈妈还好看。」
房间很安静,哪怕是小孩的低声梦语也无比清晰地传进我的耳膜。
我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没了朝气的自己,肤色有些暗黄,就连眼角也都有了细纹。
悠悠姐姐是谁?
是我的亲生妹妹,许悠。
说起来,生孩子前,许悠和我长得很相像。
4
虽然我们长得很像,可我们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童年。
她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而我是被拾荒老人带大的。
初中时,我以市里第十名的成绩受到一集团资助。
在助学金的颁奖上,许家夫妇将证书递给我时偶然看到了我手腕处的胎记,才认出了我。
我被带回许家,从没人要的小孩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许家千金,却不是唯一的。
因为在我三岁失踪的第二年,我的妹妹便出生了,起名为许悠,希望她一生无忧无虑。
他们给她最好的教育资源和生活条件,她喜欢弹钢琴,便送她去最负盛名的音乐学府。
我喜欢画画,却只能在废品站捡别人扔掉的画笔和不用的白纸,在昏暗的灯光下画自己的作品。
我不怪我的爸妈,尽管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我走失后的两年内生了我的妹妹。
我不敢去深思,只觉一家人能重新在一起就很好了,哪怕不是一家三口......
6
回到家庭后,我时常从爸妈口里听许悠的故事,她参加了什么演出,得了什么奖项,和什么名人合了影。
我便悄悄把刚得的证书又放回书包,弯着唇角,笑得很有礼貌:「妹妹好优秀。」
爸妈每天都会大半夜给许悠打电话,因为那时候不会打扰她,我的事情他们没有说,怕让她接受不了。
所以高中三年,我一直知道许悠的存在,可却未曾和许悠见过一面。
真正见到许悠本人是在许家为我和许悠准备的宴会上。
那年我毕业,她回国......
那是盛夏六月,许悠的生日,爸妈说许悠回国高兴加上如果是生日许悠应该不会闹脾气。
可是,时间到了,许悠却没有按时出现。
我像个小丑站在台上,手中的红酒杯被紧紧攥着,不敢摇晃一点,亦如我这如履薄冰的三年。
一声略带调侃的玩味嗓音从嘈杂的人群中响起:「怎么,抢了别人的位置还这么坦然站在台上?」
我抬头,与台下半插着兜,目光寒凉的沈默之四目相对。
下意识看向一旁,照片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那女生一袭白色公主裙挽在沈默之的小臂,宛如一对璧人。
是许悠。
手中的酒杯没拿稳,我伸手去捞却被裙子绊住,一下跌在地上,红酒泼在裙子上,狼狈不堪。
男人冷笑:「丑小鸭是变不成白天鹅的。」
他护着许悠从我身旁走过,眼里的轻蔑一览无余。
我踉跄起身自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站在灯光下,男人护在女人身侧,像是已经官宣了的情侣。
本以为只要这样默默待到结束就好,可结尾环节来了一位老奶奶,身后跟着几个人,衣着气质一看便不同寻常。
「这是沈家的老夫人?」
「今天真是来对了,能见沈老一面,听说老太太十年都不曾出现在公共场合了。」
沈家老夫人信步走到台上,接过话筒,众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一脸谦恭地望着台上。
老人没说话而是冲着我招了招手。
我恍惚走过去,她微笑着挎着我的手。
声音如雨后形成的小溪,缠绵好听:「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认定的孙媳妇,许夏枳。」
说罢,她接过身后那人递过来的黑盒子,打开是一幅卷轴。
老人解释:「这是我们沈家早年间和许家定下的娃娃亲,届时婚礼,希望大家都能捧场。」
沈默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
「奶奶,我是不可能......」
老人眉眼突然变得锋利了起来,沈默之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