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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子妃。
准确来说,我是太子身边的打工人。
我是他只花一吊钱和一颗毒药就雇佣来的。
拿着一份工资,打着女主人和保镖两份工。
这真的是……狗听了狗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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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穿越女。
上一世,我工资两千八。
两千八,你可能雇不到一个司机,但是你能雇佣到一个有驾照、过法考的法学生。
我以为这辈子我不会那么惨了。
因为我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可是,太子给我开一吊钱的工资。
一吊钱,折合成人民币五百元,还没有五险一金!
资本家都不敢这么剥削啊!!!
这个班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太子赵承钰,年二十二,府中莺莺燕燕成群,且每年都要多收几位新人。
皇帝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为此,每年都赐他鹿鞭、海蛎子等滋补佳品。
可是我知道,赵承钰的后院不是后院,而是幕僚大会。
他的后院的女子都是能人异士,有刺客,有谋臣,有暗卫。
而我……是浑水摸鱼的。
话说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我的好姐妹何小幺是个江湖骗子。
她在外流浪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靠坑蒙拐骗唬住了赵承钰,成功被他收入后院,拥有了编制。
一直以来,她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当太子后院头号透明人,生怕赵承钰发现府中还有自己这么个吃空饷的饭桶。
我对此深以为然。
我俩志同道合,带薪摸鱼,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这夜,赵承钰在府中设宴。
我身为太子妃,自然是要在一侧陪同的。
我前些日子得了条紫蒲色的绸子,刚好裁了套衣服穿着。
今日落了雪,何小幺给我找了个狐狸皮的护脖围上,这一身下来活脱脱像个粽子。
我就这么乖乖地跟在赵承钰的身边,陪他在官场上虚与委蛇。
赵承钰确实是天生帝王相。
他手段阴毒,面上却亲和温润。
在与大臣们的攀谈中,总能滴水不漏,而他身边的我只是个漂亮的陪衬。
我捧着个汤婆子,困得想打哈欠,却不太敢。
我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始终牢记自己是爱岗敬业的打工人,这才强忍着困意没有一头栽倒。
倏忽,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侧目,是丞相家的嫡女。
相府二小姐许清欢,赵承钰的白月光。
我平白有些心虚,便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许是夜宴的酒实在是有些醉人,散宴后宾客们步子虚乏,昏昏沉沉的。
赵承钰尽主家之谊,邀众宾客留宿。
谁料,丞相一干人等竟当真答应了。
这情商,一看就是没读过成功学。
我名义上是主母,只好大方得体地吩咐下人们去整理好客厢,
我的职业假笑都快被焊在脸上了。
过了半刻钟,我的脸都快被笑僵了,宾客们终于都被搀扶进了厢房。
下班咯!
我随手扯下头顶上沉甸甸的满头珠翠,正要回房歇息,忽而却被赵承钰搂住了腰。
他将我打横抱起,扔在了榻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他反扣住了。
我又羞又气,腿却被他压着,压根使不上力。
别说是腿了,此刻我浑身上下无不受他掣肘。
赵承钰欺身而上,浓烈的酒香铺天盖地袭来。
这算加班了吧,有没有2n工资啊喂!!!
我要申请劳动仲裁!!!
烛火幽微,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赵承钰就这么压着我。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眼睫,然后化开。
酥酥麻麻的。
我的心,乱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上司,有副一等一的好皮相。
不容我置喙,他就这么吻了上来。
?!!!!
SOS救命啊!这里有变态搞职场性骚扰!!!
我下意识咬破了他的唇。
狗东西,法学生绝不妥协。
血腥气混合着烈酒的香气,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冽气息混在我的口腔中。
赵承钰扼住我的手腕,一寸一寸用劲。
他反咬住我的唇。
疼,钻心的疼。
我瞬间清醒。
我怎么忘了,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有仇必报,锱铢必较,这才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啊。
赵承钰报复够了才松口。
不用想,我的唇现在肯定是血次呼啦的,这个变态!
我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赵承钰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手游移到我的腰间,鼻尖触碰着我的额头。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耸动。
我也跟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会叫么?嗯?」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赵承钰的意思,外衫就已经被他褪下了。
一双修长的手摸到了我的腰上,然后轻轻地掐了一把。
我吃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温热的气息化在我的耳垂。
他说:「叫大声些,隔墙有耳。」
「这是另外的价……」
我话音未落,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就被贴在了我的唇上。
獬豸纹样,栩栩如生。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我正襟危坐,口中却千娇百媚。
赵承钰斜倚在榻上,撑着头,玩味地看着我无实物表演。
恰烂钱嘛,不磕碜。
我心中清楚,丞相他们还是对赵承钰起了疑心。
皇帝体弱,平日里对政务过问得少之又少,太医们日日围着皇帝转,可到底是回天乏术。
天子式微,大权旁落。
赵承钰这太子,是丞相一手提拔起来的。
丞相玩弄权势,自然不肯等新帝登基后让人夺去了自己的尊荣,唯一的法子便是找个傀儡皇帝。
而赵承钰便是丞相选中的「傀儡」。
只是丞相并不明白,他眼中的草包太子,一直以来都是在藏拙罢了。
赵承钰天资聪慧,揣着明白装糊涂,明面上装疯卖傻,沉迷于声色犬马,实则一直在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
丞相多疑,假借夜宴之名前来探看虚实,赵承钰索性将计就计,给他演上一场春宫大戏,坐实了荒淫名头。
梁上忽有异动,有人!
赵承钰猛地将我压在身下。
不知是刺客,还是来窃听的。
这场戏,终归是要做完的。
我勾上赵承钰的脖子,腿也不安分地蹭来蹭去。
我听见赵承钰粗重的喘息声。
生死,情欲,交织在一起。
和田玉落地,铮然作响。
玉碎了。
我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不是心疼玉,而是心疼我自己。
是了,我爱上赵承钰了。
我肖想了那么久的人,我名义上的夫君,头一遭与我肌肤相亲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金乌煌煌。
我醒来时,身侧已经凉了。
不是赵承钰凉了,是褥子凉了。
小丫鬟恭恭敬敬地上前来侍奉我晨起。
暖烘烘的帕子敷在面上。
忽而,耳房中传来一声惊呼!
尖锐,惊恐。
是个女子!
我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进了耳房。
是许清欢。
许清欢和我的夫君赵承钰正衣冠不整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客厢离此处不远,丞相一干人等不知怎的也被人引了过来。
丞相看着自己的爱女做出如此出节之事,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许清欢身上半遮半掩,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上,直直跪了下来:「求爹爹成全!」
她梗着脖子,梨花带雨,大有一心求死的气魄。
赵承钰起身,为许清欢披上大氅。
「丞相放心,我自会给清欢一个名分。」
他眼中满是疼惜。
我一时间竟分不清,那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意。
一晚上两个,赵承钰,真有你的。
我被赵承钰废了。
我成了太子侧妃。
职场升降,倒是正常,好在没扣我的工资。
赵承钰与许清欢大婚那日,在京都的驰道两侧都张灯结彩。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才是金玉良缘该有的场面。
我一直都知道,许清欢是赵承钰的白月光,他们相识于幼时,心意相通。
只是赵承钰与许丞相的权势之争在所难免,他不想伤了许清欢,故而一直以来不肯陈明心意。
此次许清欢用了些小手段,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许清欢成为太子妃的第二天,便想给我们这些莺莺燕燕来个下马威。
许清欢耀武扬威地走进后院,却发现我与众侍妾们竟和谐得有些诡异。
莺莺燕燕们三两成群地打叶子牌,嗑瓜子,你吃吃我的糕点,我品品你的香茗。
许清欢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太子后宅勾心斗角的刻板形象。
却不知道我与众侍妾们早就摆脱了这些低级趣味。
许清欢送赵良娣一个香囊。
赵良娣皱了皱眉:「沉香四两二钱,鸡舌香二两,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麝香六两,慢性毒药啊。」
许清欢送钱良娣一幅画。
钱良娣摆摆手:「画丑就算了,你看画上这首诗,它有所隐喻啊!这是谋反之意啊!!!」
许清欢送孙良娣一件衣服。
孙良娣摸了摸,从里衣里摸出一个巫蛊符条,冷笑道:「这玩意儿不吉利。」
许清欢派人在李良娣院中的梨花树下埋了一具无名尸。
李良娣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刀子:「在下不才,入府之前是个仵作。」
许清欢在众良娣那儿碰了壁,便把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
这一天,她欲当着我的面跳下了莲花池。
我回头,赵承钰果然在。
大道至简是吧。
还没等她跳下去,我就一把捞住了她。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腔作势道:「太子妃,您别想不开呀,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许清欢听后,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理论上来说,这场局应该是我完胜。
可是,在偏爱面前,道理算什么?
当天晚上,我跪在赵承钰的身前。
屋中烛火昏暗,我看不清赵承钰的神情。
他点了油灯,一条蛊虫被他提到火前炙烤,滋滋作响。
一缕黑烟升起。
我疼得龇牙咧嘴,青筋突出。
额间不断冒出细密的汗水,我死死咬住牙,不肯叫出声来。
恍惚间,我好似看见赵承钰也皱了皱眉,仿佛也吃痛了一般。
狗男人,疼得又不是你,有甚可皱眉的?
我疼得几近要昏死过去,意识涣散地拽住赵承钰的衣角。
赵承钰这才肯放过我。
这就是他牵制我们的办法。
他给太子府后院的女人们都种下了蛊毒,蛊虫在他手上,蛊虫与我们痛感相通,生死相连。
不然就凭这五百的月薪我早就跑路了。
狗东西,我迟早要起义!
赵承钰将蛊虫捏在掌心里,贴着我的耳根子,温声道:「替我办件事。」
他的手捏住蛊虫。
一寸一寸地用劲。
我吃痛,颤抖道:「任凭殿下差遣。」
当天夜里,我趴在榻上。
赵承钰炙烤蛊虫,我的背上也如同受了烙刑一般,压根躺不下来。
何小幺给我上药。
她一边心疼地上药,一边骂骂咧咧地把赵承钰的祖宗八辈都给问候了个遍。
果真,姐妹比男人靠谱。
赵承钰要我做的事,是件缺德且折寿的事。
去冤枉兵部侍郎私藏军铁。
兵部侍郎肖泰山,是丞相的心腹。
肖泰山手握朝中兵马粮草之重任,虽官职不高,权势却不小。
一文一武,在朝中搅弄风云。
此次前去,凶险万分。
何小幺握住我的手,说:「姐妹,我陪你一起去。」
我泪眼朦胧地同意了。
次日清晨,我与何小幺就被扔进了兵部大牢。
我们白天坐牢,晚上加班,终于经过我们一个月的不懈努力,打造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一条能够置兵部侍郎一家老小于死地的证据链。
重回太子府的那天,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跪在赵承钰身前,恭恭敬敬地把证据链呈给他。
我明白,不多时,这份死证就会公诸天下,会有无数人因此而死。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的命,也被握在别人的手上。
我并没有金手指,有的只有一颗麻木不仁的心。
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活下去,真的好难。
兵部侍郎被抄家了。
而检举者并非赵承钰,而是户部尚书。
借刀杀人。
他从来都是这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永远都置身事外。
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兵部侍郎的府中。
我看见妇孺们哭泣着,挣扎着,满地的血迹。
忠仆护主,却血溅当场;烈性男儿不肯就范,却被打断双腿。
这是我做的恶。
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偿还。
倏忽,我听见草垛边上有异响。
我挑开草垛子,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约莫是四五岁的模样,满脸泪痕,脸上黑黢黢的,像是被刻意抹上了灶灰。
小丫头抽抽噎噎的,死死咬住手掌,不肯哭出声来。
是兵部侍郎的小孙女。
我拖下大氅,裹住了她,乘人不备将她带上了马车。
小丫头名叫谢岁宁。
我叫她阿岁。
后院的姐妹们都很是喜欢阿岁。
她模样可爱,又身世凄惨,惹人怜惜。
阿岁成了我们的团宠。
我们温声温气地哄着她,孙良娣用她那双常用来下毒的手,给阿岁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我们是阴沟中的蝼蚁,是赵承钰手中的刀,可只有此时此刻,却偷得片刻温情。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许清欢整天无所事事的,整日在府中瞎溜达,生怕有人和她抢男人。
我身为侧妃,自然是她防范的重中之重。
我房中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是躲不过许清欢的眼睛。
许清欢指着我的鼻子:「好啊,你竟然私藏罪臣之后,这是要连累太子府上下吗?若是害了太子殿下,你担当得起吗?」
我被许清欢提溜到了赵承钰的面前。
我抬头看他。
他还是那样一副淡漠的神情。
我忽然意识到,我曾经倾心过的热忱少年,死了。
好似这么些年,我一直是这么跪在地上,仰视着他。
我竟然可悲地觉得这没什么。
我掐着自己的手腕上的肉,告诉自己,我接受过高等教育,我不能被封建社会同化。
我心中……一定还坚守着什么……
虽然这些「坚守」,并不能让我在这吃人的社会活下去。
赵承钰扔给我一把剑。
他说,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冷眼瞧着他,站了起来。
他身旁的侍卫被我这举动吓得抖如筛糠:「大……大胆……简直是放肆!殿下未曾发话……你怎敢……怎敢起身?」
我捏了捏阿岁的脸。
我说:「阿岁乖,去找小幺姨姨玩好不好。」
阿岁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好。
赵承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玩些什么把戏。
我提起那柄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赵承钰以为我要自尽,仍面若平湖:「要死别死在我跟前。」
可我一转手,剑迅猛地刺进了赵承钰的胸口。
我对上那双意外的眸。
他大概也是知道的,我倾慕于他,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我的武艺,还是殿下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