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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火水雷

无心虽然答应了跟随桑波底离去,其实心里一直在打着滑脚的主意。只是桑波底竟像是知道他的主意,竟将他带到了海船之上。无心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路上尽在想着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主意,但他机变虽多,在四面皆是茫茫大海的海船上,想要溜走唯有背生双翼了,何况还有一个莎琳娜。到了此时,他这才明白恒伽为什么会放心大胆让自己答应了就走,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是溜不掉的。

既然知道溜不掉,无心也定下心来,准备恒伽所言内线前来联系。只是被关在舱中,门口有人看着,那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内线。他正有些着急,罗娑婆那把他带到桑波底舱中,就在桑波底面前,罗娑婆那突然让无心不要动容,不要让桑波底看出破绽。乍一听,无心显些要惊叫起来,他也想到罗娑婆那看似是桑波底的心腹弟子,没想到竟是恒伽所说的内线。他更没想到罗娑婆那居然如此胆大,竟敢在桑波底面前玩弄花样。纵然桑波底并不懂华语,但万一在脸上看出破绽,岂不迫得自己要动手了?他越听越是佩服罗娑婆那的胆大,此人与桑波底说天竺话,与自己说华语,两者全然不搭界,却又显得天衣无缝,等如是在口译。他不知罗娑婆那还有什么别的本领,单这一手应变之能就让无心大为佩服。

罗娑婆那要无心在舱中,等过一会桑波底会来对付自己,自己只消能顶住片刻,罗娑婆那便会在桑波底背后下手。无心听得发毛,心中暗骂:“你这天竺小子惯会骗人,要我当这替死鬼。”桑波底就算与婆摩罗耶不相上下,自己也远非对手,何况舱中还有莎琳娜,自己遇险,难不成让莎琳娜也冒这等奇险?只是在桑波底跟前他也不能争执,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罗娑婆那让桑波底上了一个大当,他也要让罗娑婆那上个大当不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替死鬼是决计不做的,因此桑波底在打开舱门,见无心并不在里面,罗娑婆那心中惊惧实是难以言表。这计划步步皆成现实,偏生到了这最紧要的一步无心却耍了滑头,他原本已准备对桑波底下手,但既然没有无心牵制,他哪里还敢。待听得桑波底竟然不争一时闲气,要乘暗藏小艇远走,他更是着急。这个计划他们准备了许多日子,等的就是这一天,为山九仞,岂有功亏一篑之理?原本派无心做的替死鬼只有咬牙自己上了。虽然抵住了桑波底,但桑波底的波夷罗术仍然令他胆战心惊,他拼尽全身之力仍然挡不住。眼看要被波夷罗术烧成一团焦炭,而接应仍是鞭长莫及,绝望之下,他高声骂道:“无心,你这混蛋,难道忘了公主的话了么?”

罗娑婆那已是绝望之下的叫骂出气,却不知躲在暗处的无心心头一热,忖道:“是啊,恒伽还答应了我的要求呢。”他虽然不愿听从罗娑婆那安排,给他们做这种替死的冤大头,但此时同舟共济,桑波底杀了罗娑婆那,小艇又已毁了,他无法离船,定会再来找到自己。自己与罗娑婆那联手,只怕还有与桑波底相抗之能,假如自己只靠莎琳娜帮助的话要害莎琳娜遇险。更何况办成了此事,恒伽还答应了自己的好处,权衡之下,心道:“这生意做得过!”他低声向莎琳娜说了一句,一下窜了出来。亏得无心来得及时,再过片刻,罗娑婆那定然被烧得体无完肤。他虽然脱险,一时间却周身无力,瘫倒在地,心道:“真是再世为人,尊者的神通实在非我能敌。”

桑波底看了看倒在甲板上的德罗星和毗沙黎,心头一片冰凉,心道:“今番可真是糟糕。”中了这等毒计,船已动弹不得,何况就算船能动,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升帆驾船。一前一后都有大敌,虽然单打独斗他都不惧,可这两人水火交攻,便是桑波底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无心一击得手,心中却已大定,忖道:“原来那罗娑婆那也不是嘴把式。”站在横桅上高声道:“罗娑婆那,我们再来一次。”他方才所用乃是佑圣真君咒。佑圣真君即是真武大帝,即是北方玄武,宋室为避赵玄朗之讳改名为真武,乃是道教水神。无心除了雷法,最精擅的便是水法,桑波底会的尽是火术,正好以水法克制。在单马锡时,他正是以小木郎咒困住了婆摩罗耶,秦明容才得以趁隙而入,现在正是故技重施。桑波底不懂华语,不怕他听去。他双手一合,拇指伸入掌心,中指竖起,食指压在中指之上,另外两指扣在掌背,结成请神诀,正待再念诵佑圣真君咒,却听得船后“扑通”一声,似是什么重物掉进了海中。

这声音大是突兀,桑波底也没放在心上,只道是什么东西掉到海里了。但无心站在高处,看得甚是仔细,跳下海去的正是罗娑婆那。罗娑婆那一下水,就抓住了几片破船板急速划动,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去势极快,一转眼就已离开了丈许。他大吃一惊,暗暗骂道:“这混蛋,居然临阵脱逃!”虽然自己也摆了罗娑婆那一道,但还是在危急时刻出来救了他,没想到罗娑婆那在这当口跳水逃走,把自己晾在了这里。无心的水性并不如何,再说莎琳娜还在船上,要他扔了莎琳娜自己逃生,无心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生怕桑波底知道罗娑婆那已经逃走,一咬牙,厉声喝道:“太阴化生,水位之精……”只是他虽然发狠,心中却没底,念咒之声总有些发颤。

桑波底虽然不懂华语,但无心的声音底气不足却是听得出来的。原本趁着无心没念完咒语立刻攻上便能收到击其未济之效,但他担心罗娑婆那趁机攻来,自己倒并不害怕,怕的是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受牵累,当即闪到两个弟子身前,手亦结印,嘴里喃喃念诵。

“哗啦”一声,一道水柱又从海面升起,在空中弯成一道长虹,击向桑波底顶门,只是无心声音发虚,这道水柱却比方才更大了许多,便如一条夭骄腾起的巨蛟。桑波底没想到无心的功力竟然突然间增大了近十倍,心一横,双眼一闭,使出了“目不视”,双掌上举,一团火云腾起,罩住了他的头顶。他本以为纵然能将水柱击散,甲板上也会如下了一场暴雨一般,哪知却听得“嗞”一声响,直如水珠溅在烧红了的铁锅上,水柱竟然立时消失,雾汽登时浓了许多。原来无心此番所使佑圣真君咒却并不是实打实的,而是幻术。这幻术纯是吓人所用,其实威力已远不及方才,而桑波底知道那船靠拢过来的船定是敌人,若不能速战速决,就大势去矣,因此这真达罗术使得比平时更胜三分。此消彼长,强弱立判,无心的佑圣真君咒立时被击得无影无踪。只是方才的雾尚未散尽,此时又起浓雾,几乎将半艘船都掩盖起来。

无心冒险施放幻术,等的就是这一刻。单打独打,他是斗不过桑波底的,唯有这般游斗才能牵制。他在横桅上看得更远,见那艘来船距这里只有数十丈,从这船上逃走的水手已尽数上了那艘船。那艘船定然就是恒伽前来的接应,只消拖到她来到,银两美人就全都到手了。见桑波底闭上了眼,他心中虽然不无害怕,更多的倒是兴奋,心道:“机会来了!”此时雾汽遮住了甲板,他翻身下了横桅,便准备欺近桑波底,给他来个五雷轰顶,打他个七荤八素。等恒伽上来,大把的银子便逃不了了。

无心的轻身功夫大是了得,在甲板上一点,人如影子般极速向前冲去。原本他离桑波底也不过几丈远而已,一眨眼便到了他跟前。在单马锡时他曾见秦明容与婆摩罗耶相斗,婆摩罗耶将口不言、耳不闻、目不视尽数使出,功力是大了好几倍,但人也如泥塑木雕,结果被秦明容一击得手。桑波底本领与婆摩罗耶是一路的,现在正与当时情景一般。他冒险施放幻术,果然吓住了桑波底,见妙计得售,心中更是喜不自禁,左手一捻,指间已夹了一道符,伸手便要向桑波底掷去。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哪知就在这一瞬间,桑波底身边的德罗星与毗沙黎两人忽地翻身跃起,两人各出单掌向无心击来。雾汽中,只见他们手掌中吐出一道长长火舌,一下便将无心罩在当中。

宫毗罗,佛经中又称金毗罗、俱毗罗,为药师菩萨护法十二神将之首,本意乃是鳄鱼,也就是中国人所说之蛟。虽然宫毗罗术不能像安底罗术一般及远,但威力比安底罗术更大。在单马锡时无心曾被婆摩罗耶的安底罗术追得无路可逃,早成惊弓之鸟。他心有余悸,虽然计策实现,还是加意戒备,因此虽然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明明已被罗娑婆那弄晕了,却突然又跳了起来,无心还是有了防备,右手一扬,喝道:“唵吽唎吒唎喧轰火雷大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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