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欠了谁

“琉璃。”

这个名字曾经百转千回,无数次于梦中萦绕也曾让他惶恐彷徨,生怕自己从此后再不能掌控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最终又心甘情愿跌入情爱凡轮。他们之间,经历过了太多的喜怒哀乐。他不相信,竟无法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他只是爱她,所以隐瞒,罪不至死吧。

齐孤寞自嘲的笑了笑,再度轻唤一声,“琉璃。”

从窗前转过身,早在开门的一刹那,琉璃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记忆里伴着她入眠多日的味道,这些日子也很想念。

“皇上。”

齐孤寞习惯了听她娇娇软软的唤一声寞,此刻听见她用宫廷后妃习惯的尊称隔出二人间疏离和淡漠,禁不住心头苦涩难言。

真是不能再忍了。可以背负天下人的骂名,无数人的诅咒,踏着鲜血成就万世河山,却再不想和她如此的远远相望下去。他等不起苏远轩说的那个守候。

手指摩挲过锦匣上繁复无端的花纹,齐孤寞手中带着丝颤抖递过去,尽量控制声音的平稳道:“这是清扬的遗物。”下意识的抬头,看见面前人花容惊白,齐孤寞压下心头一丝颤抖,强作冷硬,“清扬说,若有一日你知道她死的真相,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也许看完这封信琉璃会难过,会再受一次打击。可他真的不能再忍下去。原谅他的自私和卑劣。他早已看过这封信,知道里面写些什么。虽然他确定清扬绝不会留下对他什么不好的东西。只会是将每一步路都为他铺好。但此时他容不得任何一个危机出现在他和琉璃中间。他看了信,除了对逝去的清扬更加上一份愧疚之外,心头竟无一丝一毫多余的心痛。果然不是真爱么,那对琉璃,就更不能放手了啊。一生冷清,若是此时放开,孤单寂寞的余生,如何承受。

齐孤寞小心的看着琉璃颤抖着接过信,看她目光如水,浸出丝丝哀戚浏览,看她浑身瘫软坐倒软榻,那夹杂着昔日往事的陈旧书笺飘飞如同宫中女子不可逆转的柳絮宿命。

琉璃呆呆的坐在,目光迷离,良久,流出泪来,怔怔的喊了一声,“姐姐。”

齐孤寞小心的搂住琉璃,腕上用力,看着地上曾经熟悉无比的字迹,男儿亦有热泪,将琉璃的脑袋摁到怀中,闷闷无言。唯心上逐字盘旋,清扬,这一生,朕注定负你。

而那封揭示一切的信,被漏风杀杀翻动,过往的真相一点一点,就此被掀开微妙的一角。

“琉璃吾妹

一别经年,你见此信之时,我之身躯或已化作凡尘,散于天地之间。如此,万望小妹切勿忧虑,徒增愁思。然清扬虽去,尚余几事需作交代,务请念在姐妹之情,为清扬完成。

清扬幼时丧母,多蒙娘亲照顾庇护。我母本是父亲娶亲前侍妾,且父亲不喜。娘亲良善,视我如亲女,妹妹亦自小尊重,清扬深感恩情,无无以为报。后终寻得良机,清扬自此,粉身碎骨,亦是不悔。

昔年父亲曾于皇上有议,聘舞家女为太子妃,遏制洛家势力。奈何妹妹年纪尚小,宫中情景昏暗,父母担忧妹妹难以应付,父亲询我之意,清扬深知形势,自请代嫁。进宫之时,皇上早已告知清扬我庶出身份无法震慑朝堂后宫,局面平定之日,必不能安坐凤位。然清扬不悔,若能代妹妹清除宫中恶瘤,他日换妹妹一个清明后宫,又有何所惧也。

只清扬千算万算,竟不知得遇良人。寞绝世男儿,我心早失。清扬愧于妹妹,竟起动摇之心,存长伴他身边之意。清扬本日夜难安。鞘上病体每况愈下,皇上知清扬心意,暗中警告。时值太后一党动作频频,清扬自知一旦皇上故去,则我性命亦难保。然后宫布局,虽十之八九,却未有圆满。我心甚忧。

幸而皇上留下遗诏,我自可放心。若以我之死,换得寞之决绝,则天下幸已,我之无憾已。唯有一事,尚有余忧。

我知妹妹重你我姐妹之情,而太后诸人奸诈,我与皇上设下寞亲历我死之局。必会有人知晓此事,从中挑拨你与寞两人。妹妹乃是苏舞两家掌上明珠,皇上苦心安排你入宫为寞臂膀,妹妹必不可因此事而和寞互生嫌隙。一切清扬早知,甚合皇上同谋合计,寞也不过被隐瞒之人而已。

妹妹品性聪慧,容颜无可出其右者。寞为我一生情之所系,清扬衷心渴盼你二人携手白老,则于地下含笑瞑目尔。

清扬绝笔

初露端倪的一切,或可解释的言语。却让琉璃更加心伤。这封信,斩去了她对于齐孤寞最后一丝的犹疑。

如果,让寞亲眼目睹姐姐的死,本就是先帝和姐姐早已定下的计谋。那么其实经历过那种无能为力的心伤心痛的寞才是一个真正受伤之人,她又有何资格去责怪。

可是,为何是这样。姐姐心甘情愿,甚至参与谋划了自己的死。而这一切,更多的却是为了她,原来,自始至终,应该承受当年的暴风苦雨的人就是她,是她舞琉璃。

难怪,当年姐姐一个妾室生出的女儿,舞家名不见经传的舞清扬会被一朝选入宫中。尊为太子妃。先帝赋予无上荣光权利,所为的却不过是为了她清扫道路。若说太后诸人将她姐姐推上了黄泉路,那她,也该是个不能逃脱的帮凶。

姐姐为她进宫,最后又爱上了寞。替她顶了一条命,现在又要她好好照顾帮助所爱的人建下河山基业。到底是谁为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脑海中乱麻一片,忧思,愁绪,不甘,怨恨,疑惑,可笑,涌作一团。腹上有一种热热的东西在狂潮一般奔腾。琉璃捂住小腹,软软一笑,身子滑下去,耳边是齐孤寞惊怒焦急的呐喊。

一切,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要如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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