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忽然，鸿离的脚步停住了，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范晔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茫茫的雨雾中，一个斜斜靠在警车旁的年轻警察正神色阴郁的望着她。
隔着密密的雨帘，他们都觉得对方仿佛十分遥远，遥不可及。
终于，赖宇明挺直了腰杆，大步走到鸿离的面前。
“许小姐，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赖宇明沉声道，
鸿离望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一旁范晔低声询问道：“大嫂？”
鸿离回过神来，回头向身后几个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要跟这位警官谈。”
范晔不放心的看了赖宇明一眼，终于点点头，“好，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说罢，他将雨伞塞到鸿离手中，带着几个手下鱼贯从他们身边走过。
鸿离冷冷问赖宇明，“去哪里谈？”
“对面有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坐坐可以吗？”
鸿离咬了咬唇，终于答道：“好。”
十分钟以后，他们已经坐在警署对面那家新开的咖啡厅里了。这里的人不多，偌大的咖啡厅里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灯光与音乐都是幽幽的，若有若无。鸿离端着一杯红茶，眼睛迷茫的瞪着面前的杯子，而赖宇明因为胃病，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
他的眼光一直逗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烧灼般的热力，他在观察、研究着她。
她胖了一些，看来洪波把她照顾得很好，面颊不再是苍白如纸，而是带着淡淡的嫣红，她的眼睛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神色憔悴，看来她昨晚一定是一夜未眠。她的头发已经及肩，他从来没有见过留长发的她，原来她留长发是这么好看……
她面前的红茶纹丝未动，他记得从前她不喝红茶，只喜欢喝咖啡，甚至不吃早餐就偷偷跑到咖啡厅去，她真的属于过他吗？他忽然有片刻的不确定，过去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旖旎的美梦，被冰冷的现实冷酷冰冻。
他怅然地看着现在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女子，他终于明白，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不能回头。
终于，鸿离看着茶杯，静静的开口了，“赖警官，你想跟我谈什么？”
赖宇明看着她，一字字地说道：“许鸿离，你够狠，几天不见，摇身一变就成了黑社会老大的干女儿，成了跺跺脚台北就风云变色的人物，把整个台北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把警方折腾成救火队员，来回为你们调停帮派之间的争斗，连洪波这样的男人也被你弄得神魂颠倒、六亲不认，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没有领教过的？”
鸿离猛地从眼前的咖啡杯上收回目光，逼视着他，“多谢赖警官的夸奖，身为一名黑社会分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赖宇明被她的话哽住了：“不，你不是黑社会，你说过的，你的志向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难道你忘了吗？”
鸿离瞪着他，冷笑道：“不，你错了，我就是一名黑社会分子，黑社会老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黑社会呢！”
“不！”他注视着她，他的目光热烈而深情：“我知道，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如果有可能，你不想走上黑社会这条路！”
鸿离冷冷一笑，“你太高看我了，赖警官！”
她的语气深深刺伤了他，他低声道：“鸿离，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好吗？”
鸿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注视着她，眼底闪烁着希冀与渴求的光彩，沉声道：“鸿离，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抬头迎视着他，反问道：“当初我父亲想收手，离开台北到国外去，你有没有给过他机会？”
“我是警察，维护社会安定和平是我的责任，这件事情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警察来做，至于你的父亲，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吗？”
鸿离冷冷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父亲，就算他再坏，他终归是我的父亲！为他报仇，这是我逃不掉的宿命，也是我逃不掉的责任！”
赖宇明道：“鸿离，我劝你，放弃报仇的念头，趁现在还陷得不深，赶紧收手吧！有些事，错得太多，就回不了头了！”
鸿离冷冷一笑，“这是我的宿命，从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回头！赖警官，如果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赖宇明一下子愣住了，不错，他在指责她为父报仇不择手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当初自己出卖她的父亲，其实也是为父报仇呢？
他沉默着，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道：“这件事的是非对错，我不想再和你争执了，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任何人也拦不住，我只想问你，如今洪波犯事关在了警署，你打算怎么办？”
鸿离决然的道：“他是为了帮助我才会遭人陷害，身陷囹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就算舍了我的性命，也要救他出来。”
赖宇明神色阴郁的看着她，“你爱上他了？”
鸿离静静的看着他，“对，我爱上他了，我爱上了那个黑道大哥，我是从黑道出来的人，无论再怎么样漂白，都逃脱不了出身黑道的事实，所以，我认命了，我向命运投降，接受命运的安排。”
心底的痛不可抑制的泛滥成灾，赖宇明最不愿意正视的现实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她变心了，她爱上了别人！
他无声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入掌中。
他静默了好几分钟。
良久，他黯然地问道：“难道我们的过去，你真的能够全都忘记吗？难道你不知道，有个傻瓜一直在等着你回头吗？
一滴泪珠顺着她苍白的面颊落进了面前的茶杯里，他的话令她心碎。许多往事像闪电般又回到了她的面前，早上的晨练，甜蜜的早餐，雨中的散步，浪漫的求婚……
眼前的他居然变得这样憔悴，这样消瘦，难道那个女警对他不好吗？还是因为他的工作太忙，疏于照顾自己？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哑声道：“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他的手灼热而有力，鸿离一震，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却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
想到那天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一幕，鸿离一狠心，用力往回夺自己的手：“赖警官，请你放尊重一些，你现在的女朋友，是那个警花，不是我！”
“什么？”赖宇明愣住了，“我没有……”
鸿离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有没有，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仍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鸿离，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她怎么样！！”
鸿离瞪着他，一字字地道：“赖警官，请你放手，不要让我告你性骚扰！”
她的话深深的刺激了他，他终于放开了她，他紧盯着她，声音沙哑而颤栗：“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冰冷无情的话语仿佛利刃一样插入他的心脏，“对，我不爱你了，因为我爱的那个男人，是名叫赖宇明的保镖，而不是今天我面前这个，身为台北警察局刑事情报科督察的男人！”
“你在胡扯，”他嘶哑的说：“你恨我，你恨我欺骗了你，所以你想伤害我，你在存心撒谎！”
“我没有撒谎，”鸿离深吸一口气，“你太高估了自己，你也低估了他。我真的已经爱上他了，我决定了，等这件事情了结以后，我就和他结婚！”
赖宇明额头青筋暴起，他狠狠的瞪着她：“你知道洪波犯的是什么罪吗？藏毒！几千克高纯度的**，这些东西，足够他在监狱里渡过他的后半生！”
“不！”鸿离固执地叫道：“我不相信，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受人陷害，我一定要找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赖宇明脸色铁青的看着她，看着面前倔强的小女人，良久良久，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如此，我祝你马到功成！”
鸿离站起身，冷冷道：“谢谢你的祝福。”
说罢，她拿起桌上的手袋，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赖宇明仿佛一尊石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鸿离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出声唤她，“鸿离……”
鸿离定住了，却没有回头。
身后，赖宇明道：“我给你指条路吧，我们刚刚查封了蓝弧大厦的监控录像，我发现，上面少了一段录像内容，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二十分之后的半个小时。你可以从这一点上面查查看，如果他真的是受人陷害的话，这段录像上肯定会有显示。而且我想，能够避开森严的守卫，将这么多毒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他的公司里去的，肯定是他内部的人干的。”
鸿离低声道：“谢谢你。”
赖宇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沙哑而苍凉：“我不需要你感谢我，我只是希望，能够为你做点事情，以弥补我给你带来的伤害。”
一层泪雾迅速的涌入鸿离的眼眶，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头也不回的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