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师傅的嘱托

这些均是过往之事,骆宾王却说得热血喷张:“虽然敬业扼溪而战,小胜两战,却是未曾伤到敌军筋骨。李孝逸反倒摸清义军强弱部署,先是击破我军孤兵寡旅,然后于下阿溪与敬业的精兵决战。决战之时,正是冬天燥烈,风顺荻干,对面敌军都用火弓火箭,烧起溪边芦苇大火,卷入阵中。”

“各军立足不住,只得倒退,杀得溪流、岸草全都变成赤色。敬业料想精兵全部丧失,便焚烧了图籍,乘舟入江,欲携李贤东奔高丽。没料到部将王那相早被张忠昌、李孝逸收买,哄动兵士杀死李贤与敬业。薛璋和我为敌军所擒。到如今,敬业宗族只怕已被武氏杀得干干净净了。”

陈子昂听罢,默然无语。骆宾王踱了两步,也是无奈地说:“算是终结,却也算是没有终结。我虽在狱中,也听人传信来说道,如今天下人对扬州一事议论各异。许多不明真相之人皆指明公以一己之私,欲图偏安一隅,并非真正的匡复之士。”

焦会青说道:“我在山南道上也听说了,许多人不似骆大侠这般了解经过。小子们便有诗谈道:‘欲为儿女作牛马,谁知宗族竟全休?重泉有鬼应为恫,匡复无功逆案留。’”

骆宾王击掌说道:“正是,天下人议论纷纷。所以骆某不能以一己之生念,随你们逃离死囚,遗留话柄教人耻笑我扬州义军。”陈子昂一听师傅此言,只是不肯苟且偷生,连声劝道:“师傅,敬业已亡,你何苦在此作徒劳之等待。”

骆宾王只是摇头。“只怕骆大侠死得默默无闻,岂不是可惜?”焦会青眼见骆宾王顽固不化,便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讥讽一翻。“呸!”骆宾王吐了一口唾液,冷笑道:“骆某人死不足惜,但求无愧于大义。”

焦会青眼见陈子昂正面劝道无效,便想用激将法激起他求生的心气,哪里想到骆宾王顽心早定,听不得二人相劝,一时之间牢房里一片死寂。骆宾王忽然哈哈大笑,陈子昂拱手说道:“师傅何故大笑,弟子不明。”

骆宾王说道:“蚂蚁尚且偷生,你不远千里赶来相救,师傅明白你的苦心。你莫要继续劝阻为师大义之举,我还有话要与你交待。”骆宾王一席话,堵住了二人的口。陈子昂焦会青对视一眼,只得说道:“师傅旦有吩咐,弟子洗耳恭听。”

骆宾王收敛了恼怒之色,说道:“为师现在托付你的事情,就是要你联络这群义士,继续匡复大业。”

陈子昂知道无法劝住师傅,只得点头。骆宾王说道:“这群义士自有组织,唤作宗盟会。洛阳分会领头的是铁算子张不辉。”原来,这宗盟会正是扬州义军的盟友,他们的分会遍及各州县。扬州兵败后,宗盟会行动由明转暗,却没有遭到朝廷威胁,整个组织保存完好。

焦会青这时插了一句:“要联络宗盟会,想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骆宾王连连点头:“这位是——”陈子昂说道:“这位是弟子在山南道上结识的朋友,千里道人焦会青。”

骆宾王一听,说道:“可惜骆某身在囚牢,否则定要陪焦兄弟畅饮欢叙。”焦会青微笑说道:“焦某原本江湖上癞子,骆大侠高看了。哈哈!”

骆宾王忽然一顿手足:“险些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务。”骆宾王说道:“当时下阿溪一战,明公预料败局已定,交与我一捆卷轴。我携带卷轴匆匆逃亡,辗转听闻明公与李贤已被叛军所杀,便抱了必死的决心,与薛大人四处游击敌军,是以将卷轴交给了宗盟会岭南道的一位朋友,唤做赵虚。”

陈子昂问道:“这幅卷轴是件重要的物件?”骆宾王说道:“这幅卷轴定然十分重要,明公与李贤再三叮嘱。想来这卷轴关系到大唐的国运,也未可知。”

陈子昂说道:“弟子明白了,师傅是要弟子从赵虚手里蓉这幅卷轴。”骆宾王神色凝重,双手一拱,缓缓而有力地说道:“不错。”骆宾王一一详细交待了几件事情,自是决心将这牢底坐穿。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行告辞了。”焦会青一扯陈子昂衣角。陈子昂双手一拱,说道:“日后弟子再来探望师傅。”骆宾王点点头,背扶双手,望向小窗之外,那天空中一片隐隐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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