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怨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间一盏盏的烛火亮起，灿烂过苍穹上悬挂的皎月繁星。
临江的玉食阁里，洛星河与绮岚并排而坐，身前便是朱漆雕花的栏杆，只需眼睑一垂，便能将楼下江上的舟船，花灯一眼望尽。
绮岚垂首品了一口佳茗，抬眸，望着那玉台秋月，展出一抹笑来，声若莺啼：“素闻这厉州的烟火美极，今日倒是可以一饱眼福了。”
“恩。”洛星河闷声一应，垂首亦小饮了一口茶水。
“你还记挂着她？”绮岚望着洛星河，眉目忽的一沉，面上也不如之前欣喜。
“什么？”洛星河移目看着绮岚，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一片风平浪静，虽倒映着暖色烛火，却仍旧冰冰冷冷。
绮岚勾唇，浅浅一笑，然而眸子里却是并无笑意，“你不用如此装傻，我知道，你心里此刻还记挂着她。”
“岚儿……”洛星河的眉头微微一蹙，轻声唤道。
“你不必解释。”绮岚转头正视着洛星河，“我知道你对她是动了真情，你再压抑，再掩饰，也还是枉然。我从未要求你什么，可就是她不行！”
绮岚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激动，美目之中满盛着怒气。
洛星河面色微痛，阖眼，将那满目的光华敛尽，说道：“我自然清楚。”
绮岚看着洛星河那脸上的隐忍之色，心里忽然又觉得不忍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是在逼你，你扪心自问，你与他之间的那道鸿沟，真的能跨过去？”
洛星河缓缓的睁开了眸子，那样如同结霜一般的目光，冻过三伏天，“岚儿，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绮岚听罢，微微一愣，却也知道他的性子，便颔首道：“是。”
绮岚将将把目光从洛星河的脸上移开，一身黑衣的江离便走了进来。
“公子。”江离站在洛星河的身前，拱手施礼。
“事情可是办妥了？”洛星河眉眼微垂，声音凉凉的。
“公子放心，江离已经办妥。”江离应答着，然后瞄了一眼旁边的绮岚，又道，“公子，小姐来了。”
“清梦？！”闻言，洛星河也是一惊，抬起头望着江离，那素来冷峻的面庞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惊慌。
“是。”江离点了点头，又道，“小姐未初到的厉州，现下正在馆内休息。”
洛星河的眉头不禁一蹙，抬眸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空，又侧目看着绮岚，欲言又止。
绮岚注意着洛星河表情的变化，当他面上出现那一丝慌乱的时候，她的心也紧跟着沉到了谷底，其实，如此了解洛星河的她怎会不明白，他对苏清梦那隐忍的爱，可是……谁都好，偏偏是这个女人自己接受不了。
“你先回去，我随后便回。”犹豫了片刻，洛星河抬眸吩咐江离。
“是。”江离一应，转身便离开了玉食阁。
“好了伤疤忘了疼。”绮岚目不斜视的看着楼下的彩船花灯，面上也是没有任何表情。
“岚儿。”洛星河的眉头再次皱起，望着绮岚，似乎很是犹豫。
“你不用说了。”绮岚转头看着洛星河，又道，“反正我也不曾奢望能过一个团圆的除夕之夜。洛公子，告辞。”
绮岚说着，便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岚儿！”洛星河连忙起身拉住了绮岚，说道，“我与她毕竟是婚约在身。而且……我的命还在她的手里。”
闻言，绮岚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转过身看着洛星河，眉目温柔如水，启唇说道：“你骗得了我，可是骗得了你自己吗？你若是想要摆脱这一切，又怎会让她握着你的命脉？”
“我不能杀了她！”洛星河的眉头紧紧的蹙着，那双深沉的眸子里亦带着痛楚，“何况……洛家的两位长辈还健在。我若出手，事态严重，一发不可收拾！”
绮岚的双眼微微一垂，望着自己的绢花鞋面，轻声说道：“所以，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娶她？无论如何也要疼她了？”
洛星河一窒，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说道：“岚儿，清梦她……毕竟也还是无辜的，你何须如此？”
“无辜？”绮岚抬起眼来，目光厉厉的看着洛星河，语气激动，“那我呢？那你呢？难道我们不无辜吗？凭什么她毁了我们的一生，我还要原谅她？还要心甘情愿的看着你与她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洛星河见绮岚情绪激动，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戳到了绮岚内心的痛处，面上的冷毅便也减退了许多，环臂将绮岚抱住，低声说道：“岚儿，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被洛星河抱着，绮岚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犹如晓月微露，楚楚可怜，她嗫嚅着说道：“你能忘，可是我却不能。过去的事情，就像是梦魇一般，年年月月折磨着我。”
洛星河闻言，心里不禁又是一疼，将怀里的绮岚抱得更加紧了，软语安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绮岚放肆的哭着，低低啜泣的呜咽声像是埙声一般，沉重非常。
“你当真就打算，这么与她过一辈子？”哭了许久，绮岚才平复了心情，仰首望着洛星河优美的下颌，微红的双眼里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有何不可？”洛星河的声音极轻，轻的仿佛是那河中随波逐流的莲灯一般。
绮岚沉了眼，叹了一口气，轻摇着头，“你若真是这样打算，那辛苦的只能是你自己。我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对她诸多怨恨，可你自己呢？你能将芥蒂放下吗？”
洛星河闻言，半晌未语，只是望着绮岚的眼，面无表情。
绮岚心知他不愿同自己说，便也不再问了。将洛星河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了下来，说道：“今日的烟火，我想，是看不成了。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洛星河也没有再去追她，回身看了看那江上的彩船莲灯，那双幽暗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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