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亲之死



在美玲姐离开村子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心神不宁,我的脑海里总是闪现出美玲姐那具白花花的身子,以及我们在一起的情景。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心不在焉,精力不集中,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什么,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的学习成绩,是可想而知的了。

由于我和朱美玲的事情早就在学校传开了,没有人愿意与我同桌,因此,我被单独调到教室里最后排一张课桌上。

由于我的身材不高,被前排的同学遮住,老师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要不然,我又要被老师揪着耳朵,站到讲台前听课了。

这一年,村里开荒造林,需要开垦一片坟地。

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孤坟,这座坟墓坐西向东,坟头上长满茂密的青草。

这座坟从来没有人来拜祭过了,且一年比一年大。

村民们用锄头、钢钎将坟头的泥土挖出,发现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完好无损。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棺木揭开,却发现一具平躺着的尸体。

这具尸体并没有腐烂,仿佛是一位刚刚死去的人似地,脸色灰扑扑的,嘴巴张开,双目圆睁……

据推算,这座坟墓大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听村子里的老人讲,他们打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座坟墓。

村民们很害怕,谁也不敢去动装在棺材里的尸体。

我的父亲是一个无神论者,也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他二话没说,便壮着胆子将一根钢钎向棺木里的尸体插去。

钢钎落在这具尸体的大腿上。

一股浓烟从棺木里冒出,围观的村民们吓得四散离开。

忽然,天空中乌云密布,黑烟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被一阵阴风吹散了。

过了好一阵子,乌云散去,天空才逐渐亮堂起来。

村民们觉得事情不妙,心有余悸,恐慌地将棺木合上,重新填上泥土。

夜里,我梦见一位陌生男人站到我家门口。

“你是谁呀?”我问。

男人回答说:“我是无名氏。”

“你找谁呀?”我继续问。

“我来找你父亲。”男人回答说。

“你找他做什么?”我奇怪地问。

“他把我的家抄了,我来找他算账!”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仔细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发现他的眼窝深陷,眼睛里发出两道绿光,两排牙齿一张一合的,非常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那男人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一阵冰凉。

“啊……”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的手还在被子外面,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发自己满头大汗……

这时候,我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老头子,你别吓唬我,你怎么了?向阳,向阳,快过来看看,你爸爸这是怎么了?”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撒腿就跑到了父母亲的房间里。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父亲仰躺在床上,身子不住地抖动,四肢不停地挣扎,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只见他双目圆睁,目光涣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吐着白沫,这就是村民们所说的恶鬼缠身。

父亲命悬一线,生命危在旦夕,见此情景,母亲变得六神无主,毫无主张,站在一旁直抹眼泪。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千万别吓我啊,”我立即扑到父亲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喊道:“爸爸,你挺住,我去帮你请医生!.”

“向阳,我的好孩子,”父亲紧紧的拽住我的手,两眼呆滞地望着我,喘着粗气说:“我不行了,我要走了,我走了之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大男人,我们家的主心骨,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你妈!.”

说完,父亲大吼一声,便咽气了。

父亲是带着对人生的眷恋,带着对妻儿的愧疚,撒手人寰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也不知道什么是痛苦悲伤,只知道从此没有了父亲,就要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过着困苦不堪、孤苦伶仃的生活。

我将会因为没有了父亲被别人歧视,被人欺负,缀学回家和乡民们一道下地干活,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老头子,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母子俩不管了呢,你这样一走,我们该怎么办呀......”母亲一头瘫软在床脚下嚎然大哭。

我懂事地扑进妈妈的怀里,安慰道:“妈妈,你别哭,爸爸不在了,还有我呢,我将会一辈子照顾你.!”

邻居们听到母亲的哭喊声,一窝蜂地跑进了我们家。

见父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死了,又我们母子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急忙将我们母子俩从扶起来起来,纷纷劝慰道:

“李大妈,你丈夫已经去了,就让他安心去吧,人死不能复生,看在向阳还小的份上,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你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孩子怎么办?”

母亲停止了哭泣,拉着我的手说:“向阳,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要像男子汉那样,学会坚强,不准哭......”

我也不再哭了,默默地来到父亲的尸体前,伸出一只手,在他圆睁着的大眼睛上轻轻地抹了一下。

父亲终于闭上了眼睛,我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上流了下来,滴落在他躺在床上的那张草席上。

我知道,父亲是死不瞑目,我之所以让他闭上眼睛,是想让他放心离开,在另一个世界里保佑我们母子平安。

我父亲生前为人忠厚老实,又是为了帮村里开荒造林,开垦坟地才遭躺在棺木里的那个恶鬼缠身死亡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应该算“工伤”死亡事故。

刘村长一声令下,乡亲们替我父亲做了一副上等的棺材,每家每户凑钱请来一帮道士敲锣打鼓地为他做道场。

我披麻戴孝地为父亲守灵,道士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烧了一堆纸钱和灵房子,才将父亲的尸体安葬在我们家背面的小山坡上。.

……

在父亲去世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母亲始终沉浸在极度的悲愤之中,除了白天下地干活外,晚上收工回家总是偷偷哭泣。

父亲去世后,我们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拮据了。

母亲整天为我们的生活操劳和奔波,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她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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