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为责任?
清澈如水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个嘴脸丑陋的男人,男人被雨霏看得有些发毛,抽搐着河马嘴,“臭丫头,干嘛这么看着我?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广告公司,每天站成排等着求见。”
雨霏站起身,嘴角泛起轻蔑的微笑,“张经理,你的业务额太大了,我做不了主,容我回去请示一下我们经理,再答复你好了。”
雨霏挺直脊背,昂然走出经理办公室。
大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大河马歇斯底里的怒吼声,“臭丫头,这么狂,敢讽刺我~~~”
午后更加酷热,雨霏汗流浃背地推着自行车缓缓而行。
不知不觉间,走到一条杏边,放下自行车,雨霏面对河水静静伫立着,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异样的感觉让雨霏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回头望去,身后除了随风拂动的杨柳枝,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雨霏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市里,自己和妈妈举目无亲,怎么会有人在身后关注自己?
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深深吸了一口气,雨霏展开双臂做了个舒展动作,喃喃自语道:“凌雨霏,无论遇到多少困难,生活还是要继续,为了妈妈,忍耐一下,努力工作吧。”
给自己打完气,雨霏一扫方才颓靡,嘴角边噙着微笑,爬上河岸,骑上破旧的自行车,又生龙活虎地奔向下一个客户。
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雨霏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眼含泪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傍晚,当雨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家门的时候,这个坐在车里的男子,望着紧闭的大门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怅然离去。
与此同时,四百公里外的省城,浩南刚刚驱车下了高速,就接到子墨的电话。
“喂?浩南?”子墨的声音暗哑难听。
“什么事?”浩南语气冷冷,半个月来浩南负气一直不理子墨。
“浩南,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想见你。求你了浩南,我要憋死了。”子墨低声下气,全然没有往日孤傲不可一世的风范。
浩南沉吟片刻,虽然很生子墨的气,可毕竟这么多年情同手足,又怎忍心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落井下石?
“好吧,我刚下高速,我们老地方见。”
半个小时后,子墨和浩南在人间仙境包房聚首,浩南打量着子墨,半个月的时间,子墨竟然如此憔悴不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黯淡无光,往日那双璀璨如星的黑眸,此刻却失去了焦距一般,遮上一层惘然的迷雾。
看到浩南进来,子墨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抬,“来了,坐吧。”
浩南走到子墨身边坐下,接过子墨为他满上的酒,两个多年好友无需多言,两只酒杯轻轻相撞,之后一饮而尽。
酒尽杯空,相视一眼,尽释前嫌。
看着桌上排列成行的龙舌兰酒,浩南心下恻然,这种烈酒是雨霏和子墨初次见面时,雨霏推荐的酒,子墨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自尊自强的女孩。
“找到雨霏了?”子墨又喝下一杯烈酒,这才鼓足勇气去问浩南。
浩南睨视着子墨,“你很关心这个吗?”
酒杯一歪,酒水倾泻到手背上,子墨没有去擦拭,只是呆呆地望着手上的酒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半晌才摇摇头,“是不该问。”
烈酒一饮而尽,从喉咙到胸腹,火辣辣地灼烧难耐,子墨轻咳几声,伸手又抓起一杯酒。
浩南抓住拦住子墨,淡淡说道:“是不该问,还是不敢问?”
子墨苦笑,推开浩南的手,“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浩南看着子墨,“不该是因为放得下,不敢是因为放不下。”
子墨回味着浩南的话,目光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转动的酒杯,半晌幽幽说道:“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反正快没有资格了。”
浩南眯起眼睛,“子墨,你真的想通了?打算放弃雨霏?”
子墨没有回答浩南,目光依旧停留在,转动着的酒水形成的漩涡,“你这么放心回来,那边是不是安排好了,有人照顾雨霏?”
浩南也看着子墨酒杯中的漩涡,若有所思地说道:“是,罗罡在那边陪着丫头。”
子墨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浩南沉默良久,突然伸手夺过子墨的酒杯,一扬手整杯酒泼到子墨脸上,浩南霍然起身,忿忿吼道:“你丫放心个P!别他妈的给我装深沉,你倒是说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
子墨闭上眼睛,任由辛辣的酒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衣服上。
浩南见子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怒气更盛,扯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恶狠狠地给子墨擦脸,气哼哼地说道:“你丫别给我整这半死不活的样,有话说出来,有P放出来。”
子墨推开浩南手中的毛巾,低声道:“浩南,我、我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浩南一惊,手中的毛巾掉在地上,“子墨,你好好说,同谁结婚?子画?”
“嗯,”子墨沉重地点头。
浩南怔怔地看着子墨,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爱?”
子墨眸光一凛,半晌才转过头看着浩南,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我喜欢子画那么多年,把她视若珍宝,这些年过去了,我对她一点都恨不起来。”
浩南伸手固定住子墨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子墨,我知道你对子画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子画感情那么深,这么多年你虽然游戏人生,可这么多女人都未曾动摇你的感情,为何遇到雨霏以后,你整个人都随之改变了,这些变化就是子画也影响不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子墨眉头紧蹙,目光游离着不肯正视浩南,苦笑道:“浩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回头路了,你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得那么明朗,为什么给我留点安慰呢?”
“你想欺骗自己?”浩南有些讶异,子墨疯了不成?
“自欺欺人又能如何?”子墨低笑。
浩南心中一阵揪痛,子墨为何如此违心,难道是不得已为之?
“子墨,你给我说实话,你放弃雨霏,迎娶子画,倒底是为了爱,还是另有原因?”
“为了责任。”子墨说完,一仰头又喝下一杯烈酒。
“子墨,这话从何说起?”浩南有些不解。
子墨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半睁着醉眼斜睨浩南,“浩南,前几天爸妈来找我,给我讲了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子画嫁到美国第二年,那个混蛋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把子画一个人撇在医院里,直到生下馨儿。之后,又得了一场大病,病了将近一年,差点死掉。那次让我们去接馨儿,她是带着孩子实在生存不下去了,又不想我们知道,才装作没事一样,再以后这几年,她都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苦苦挣扎。”
浩南也渐渐安静下来,想到子画那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雪仙子般的女孩,在家总是倍受呵护与疼爱,居然一个人在外颠沛流离、辛苦谋生,想来真是心酸和不易。
“子画,为什么不回来?”浩南闷闷地问道。
“馨儿奶奶说,子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同我并驾齐驱,这才不顾生活艰辛,一个人在外又要求学又要谋生,唉,这回子画学业完成,事业也小有所成,才回国想与我和馨儿一家团聚。”
浩南长叹一声,“唉,世事弄人,子画难道不知道这一去五年,很多事情会有变化吗?”
子墨也叹息一声,“是啊,子画哪怕早回来一年,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浩南想了想,突然开口,“子墨,难道就因为子画吃了这些苦,就成为你口中的责任了吗?”
子墨低下头沉吟半晌,才幽幽道:“浩南,子画、子画生下馨儿后就被诊断为不能再生育,也就是说,她这辈子只能有馨儿一个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我当初造成的,如果,如果我不使他怀孕,她也许不会有这种结果,浩南,你、你说我该不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子墨无助地望着浩南,渴望从浩南那里得到认可的答案,浩南怔忡地望着子墨,心中也是乱成一团。
子画,这个仙子一样的女孩,从小就是浩南梦中新娘,浩南对她的感情,并不比子墨的少,或许正因如此,浩南对雨霏的爱,才没有子墨和罗罡那般浓烈炽热,这也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而今听到子画这几年经历如此坎坷,浩南恨不得一下子冲到子画面前,抱住她好生安慰。
可是,可是雨霏,这个倔强而又自尊的女孩,难道就忍心让她颠沛流离,暗自痛苦?
浩南摇摇头,脑袋里乱成一团,索性也一杯接一杯喝起烈酒,既然想不清楚,想不明白,那就麻醉自己吧。
子墨一见浩南这副样子,半个身子压到浩南手臂上,大着舌头喃喃道:“浩南,浩南,你还没有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