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的秘密（6）
南飞当然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那就是弟弟妹妹所在的地方。
他已经连做了几个月的噩梦了。每个梦里，都有南奇和南平哭泣的脸。
所以，他跑了。
他找到了当年的南家仆人，管家，问到了收养弟弟妹妹的姑姑和舅舅的地址。
他就开始踏上了寻找弟弟妹妹的路。
饿了，他去乞讨。
困了，他睡在任何一个能睡的地方。
三个月过去了，他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乞儿。
他终于找到了弟弟南奇所在的学校。
他偷偷躲在校门外，观察了许多次，终于见到了南奇。天，那还是白净文雅的弟弟南奇吗？短短的二年时间过去了，弟弟南奇的个子似乎永远停在了二年前，又黑又瘦。爸妈留给弟弟那么多钱，他们怎么那么狠心这样对弟弟呢？
当南飞躲在一棵树后面，看到一个比南奇个子高大很多的胖小男孩子狠狠的搧南奇耳光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冲出去，把那个男孩打倒了。
被打的男孩哇哇哭着，一边哭，一边说，他要回去，叫爸爸来，看不打死狗日的。他边哭，边指着南奇说，
“小狗日的，我要打死你，回去我一定要爸爸打死你。”
八岁的南奇睁着惊恐的眼睛，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拉倒挥舞着手，似乎无形中，有什么人在打他一样。
直到南飞抱住他，他才看清是南飞，只叫得一声哥哥，就只会流泪了。
南飞永远不会忘记，他带着南奇回到他的窝点，脱下衣裳，南奇身上的伤痕让他触目惊心。新伤压着旧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原来，姑姑得到南奇的钱后，姑夫一天到晚花开酒地的，很快姑就和姑夫离婚了。跟着一个男人跑去了国外。而南奇就落在了没有任何亲味的姑夫手里。
姑夫恨姑跟人跑了，恨南奇这个小东西，让他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他喝酒，喝多了就打南奇。后来，连儿子也跟着打了。
那一天，南飞带走了南奇。
因为这个缘故，他更加不放心妹妹南平了。机灵的南奇都生活成这个样子，那么白痴妹妹南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南飞带着南奇，连夜扒车去了舅舅所在的市。
到了一打听才知道，舅舅一家都在城里做生意。而妹妹南平，因为是个白痴，所以就交给了舅妈的娘，一个乡下的老婆子看管着。
南飞带着南奇，一路问下去，一路找下去，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找到了一座残破的院子，院门敞开着。
老婆子不知到哪下地去了。
院子里，到处是鸡鸭，妹妹呢？
南飞和南奇找了院子里所有能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妹妹南平，南飞认为，可能妹妹被老婆子带去下地了。
正要放弃，去地里找找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猪圈里发出来的。
可是，那绝不是一头猪发出的声音。
南飞和南奇跑过去一看，南飞当时就呆住了。
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手脚着地，正低着头，拱在猪槽里吃着冰冷的猪食。
听到有人来，小女孩一下子抬起头来。迅速的向猪圈的深处缩去。
天，南平，平儿？
南飞嚎叫一声，那声音犹如野兽发出来的。
他跳进了猪圈，把南平连着脏污，一把抱在了怀里。
那一天晚上，他们三兄妹，终于团聚到了一起。在一个杏边的别人废弃的棚子里，南飞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妹妹。
他终于明白了，这几个月来纠缠着他的噩梦，原来全是真的。他一直觉得，这是爸爸妈妈在冥冥中的指引，如果他不来，他真的不能想像？
从那一天开始，十二岁的南飞，就带着八岁的南奇和六岁的南平，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那最痛苦的一年里，他做过乞儿，他打过小工，他甚至做过陪打。他什么都做了。
他一定要养活弟弟妹妹。
他发誓，他绝不会让他们再过那样的日子。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放弃一切。有时只是为了一块钱，为了一个饼，他和人打架，打的很厉害。是那种连命也不要的打架。他很快就在当地那个圈子里出了名。
出名了，他被当地的一个黑道头子看中了，面对那样优厚的条件，他没有选择。
他做了一个职业打手，换来的是一份稳定的收入。
他租了房子，他把南平入了托儿所，已经六岁的南平，入的是那种两岁孩子入的托儿所。南奇又可以上学了。
每一次，他拼命回来。
他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看着平静睡着的两弟妹。
他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在爸妈坟前发过誓，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妹，三兄妹永远不分开。
这种血腥的生活，直到他十六岁那一年，他受了一次很重的伤，那一次，他差点丢掉了性命。
他是从南奇和南平撕心裂肺的痛哭中醒过来的。
醒来了，他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
他一身血水，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看到了天上居然挂了一轮黑色的月亮，那一次，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不能死。
南奇要上学，南平要人养，他真的不能死。
可是，他想活着，又谈何容易，他落入了对手手里。而他在这之前，已经搞砸了这个对手的几次活计，让对手损失惨重。他是想活，可是，人家不一定会放过他。
他知道，就是人家不杀他，就是这样，看着他流血，等不到天明，他也会死去的。
就在他面前的人影已经不清楚的时候，一片红色蹲到了他的身边。
“如果你是我的，我倒可以救你一命。”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虽然看不清她的人，可是，那时候，临死时刻，他的意识反倒清醒了。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这个女人就是对手里的老大。那是一个心狠手辣，放荡形骸的女人。
可是，这时候，他还有选择吗？
弟妹在等着他，他没有选择，他只能活着。他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