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私密话题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郁芳菲坐在小屋内倒扣的柴草筐上,仰望着窗外小小的一方蓝天兀自叹息。往日的感情都已过去,曾经的爱人囚禁了自己。
十年,她这十年都做了些什么?辜负了短暂的青春,辜负了春花秋月,辜负了易老的红颜,辜负了执着的爱人……
她以为爱情当是永恒,谁料到憔悴易损。十年的等待一朝幻灭,化为虚幻的泡影。为了一段逝去的曾经,她抛弃了垂手可得的幸福。因为一段过季的感情,辜负了梅传忠的痴心。她自诩聪慧过人,却是最傻的人……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树林中布满了潮湿的落叶,郁芳菲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嚓嚓的脚步声。脸上忽而泛起淡淡得笑容,仿佛写着一丝欣慰,被囚禁在这个寂寞的小屋里,终于等来了一个挂念她的人。
“阿嫂。”梅如雪精致而轻蔑的面孔忽然出现在窗口,很希望看到里面的女人一脸惶恐的表情。
“是你?”郁芳菲微扬下巴,嘴角轻挑,一如既往的悠闲淡定。
对方扯了扯和服宽大的袖口说到:“不好意思,阿嫂,让你受了点委屈。”
“如雪,为什么?为什么背叛了四海,就为那个男人吗?”她轻抚着腕上碧绿的玉镯,袅袅起身隔着窗口幽幽地问。
“哪个?穆之义?呵呵,你大概是搞错了!我也不想,都是梅传忠逼我!”
“传忠?”郁芳菲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她梅如雪对她那“奸夫”动了真情了?
“我恨死那个家伙了!”对方眉头一紧,低声咆哮着。
“因为我?”不用猜,一定是的!郁芳菲十分清楚眼前的女人一直与她势如水火。
“呵……你要是死了,他没准会疯掉!”她很清楚梅传忠有多么在乎郁芳菲。可她忽然之间觉得,那对于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有了穆之义,她恨不起来了。
“如雪,你很爱他吗?”郁芳菲以为对方对于她的憎恨来自妒忌。梅传忠霸占着她的人,却拒绝了她的心。
“爱?太可笑了……”梅如雪不禁怀疑曾经的那份固执是爱吗?一相情愿,能叫爱吗?没有快乐,一味的自我折磨,能叫爱吗?轻叹一声,望着林木缝隙中湛蓝的天空说:“他欺骗了我!十五年了,我把作为女人的一切都给了他,可他从没有在乎过我。”
郁芳菲先是一惊,随之满心怅惘:女人都是爱情狂,面对爱情时都是零智商。她倾心爱着穆之信,结果又如何?她专注爱着梅传忠,最终得到了什么?她们都被红尘爱欲蒙蔽了双眼,在婚姻之前偷尝了禁果,辛苦而青涩,因为一段难以释怀的旧情,迷失了……
梅传孝躺在病床上刚要拨通哥哥的电话,忽然听到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他低喊一声,望着房门放下电话,对于当下的来访者感到十分意外。该来的人都来过了,还会有谁啊?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穿着严谨的中年男人,一身高档西装,带着副黑框眼镜:“梅先生,您好!在下是白铭远先生的私人秘书,奉命来这里接您去南湾静养。”
该死!真不该让白铭远的人在医院里见到若惜,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人质失踪的消息。梅传孝迅速收敛起慌乱的情绪,望着对方和善地说到:“白先生太客气了!这所医院的环境不错,承蒙抬爱,还是不麻烦白先生操心了。”吃力的坐起身,委婉地推辞着。
“白先生此时人在南湾,派来的车子正在下面等着您。”秘书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补充解释到:“梅先生不必担心,白先生早已安排妥当,南湾别墅会有医生和护士在那里二十四小时照顾您。”
“这……若惜,既然白先生盛情难却,不如你先回去,过后我再联系你。”梅传孝为小丫头的安全担忧,想尽办法先将对方支走。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这次会面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救走了人质,他得想办法隐匿若惜的踪迹。
谁知站在床前的秘书连忙接着他的话说到:“哦,梅先生不必担心。白先生吩咐,请小姐跟随您一起过去。”
天!对方已经知道了若惜跟他在一起。该死,到底是谁走露了消息?心中隐约一个人影闪过,莫非是安哥?全香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若惜下落。白铭远的手腕太高明,让他无力揣测对方心里想什么。搞不清究竟是敌是友,那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领下对方的好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办了出院手续。两人前后相继上了豪华的劳司莱斯,梅传孝紧握着若惜的小手一路沉默不语。紧闭起双眼靠在椅背上,任由车子飞快地向南湾驶去……
白铭远一身素净的白衣,提早等在南湾别墅装饰简洁的大厅里。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扯着闲皮。看到车子缓缓驶进了园中,白铭远唇边漾起淡淡的笑意,悠然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迎了上去:“梅老弟在香港出了意外,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一点小伤,怎么敢惊动白先生?”梅传孝一边往里走,一边客气。望着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居然如此“纯情”,他在那两汪清泉中只看到自己的身影。
白铭远空灵的目光自梅若惜的小脸上扫过,气定神闲,胸有丘壑似的开口说:“菩萨保佑,她能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梅传孝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似乎没有恶意,大概是他过虑了。心情放松了,脸上的笑容也缓和了许多:“此次能侥幸将她救出来,全仗白先生仁义宽厚,四海欠新义安一个人情,今后一定会找机会报答的!”
“客气!手术还顺利吗?”对方诚恳地询问,转而看向若惜说,“靓女,你也不要客气,随便坐,再不然随便转转好了。”
梅若惜暗暗捏了梅传孝一把,对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去园子里转转吧,不会有危险的。”梅传孝打量白铭远仿佛有话要说,因为她在一旁,仿佛难以开口似的。
“恩。我出去了,谈完了事情再叫我。”小丫头很识相的起身,对白铭远礼貌的点了点头,脚步轻盈,转眼之间就闪进了院落。
明人不说暗话,梅传孝微微扬起下巴:“白先生此次找传孝来有什么事吗?”
“呵呵,没什么大事,只是关心你日后的康复而已。”对方稳重地靠在沙发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就这么简单?鬼才相信呢!他私下里出了事情,对方问与不问两可。双手合十,感激地说:“不敢当!在下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关于合作的事情,白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四海方面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当然愿意合作!”
“接下来,怎么操作?”直接询问具体的合作的方法。四海最近出了太多事,资金周转已经成了大问题。
“呵呵,香港的法律很健全,为了避免银行的转换金额受到法律监管,我们打通了许多关节,贿赂了几个开户行分行的高级经理。他们会以一般转账而非汇兑的形式处理那些黑钱。之后,分别转到不同的银行户口,再转汇去香港和海外的相关银行账户,这样很保险。”对方将身体微微前倾,胸有成竹地给出重点。
梅传孝沉思片刻,眯起双眼望着白铭远:“这么大手笔的项目,应该很容易找到合作伙伴。”
“我们的老朋友很多,台湾的竹联帮就是其中的一个。另外,天道盟最近也派人来跟我们谈合作。”白铭远气定神闲,仿佛随口夸耀着。
天道盟?有必要跑来跟新义安谈合作吗?只山口组这一块就够他们消化了!因为山口组,不由联想到许多……
“梅先生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白铭远始终关注着对方的神色。这小子果然举一反三,他是因为天道盟而产生顾虑了吗?
“传孝敬重白先生的为人,对您没什么好隐瞒的。日本的山口组跟台湾的天道盟来往甚密,而四海一直以来就被他们两家当做假想敌。四海是天道盟争霸台湾的阻力,而山口组跟四海积怨颇深,因此,在下心中的确有很多顾虑。说实话,有点怀疑……”
“呵呵……后生可畏!”白铭远爽朗一笑,揭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