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早春

清晨,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韦震。他一骨碌爬起来,迅速穿起衣服。蝶影呢?去哪里了,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将门打开,迎上来的是好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年轻人,为首的抄着一口标准的大坂腔彬彬有礼的问到:“请问,是韦先生吗?我们是奉命来请韦先生去做客的。”

韦震沉着的点了点头,敏锐的注意到几名年轻男子的尾指上都带着戒指,心中初步有了底。

“父亲!”看见一大群衣着整齐化一的男子堵在房门外,蝶影焦急万分,扔下手中的早点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那些高大的人墙进入房间的。俏脸上惶恐的表情让正在整理衣衫的韦震好生心疼。

“蝶影,别担心,换件衣服跟我出去。有位老朋友请我们去做客。”韦震走上前去,轻柔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到。

“我以为?”她感到不好意思,转身向门外的来人道歉:“SORRY,太失礼了。”她完全不懂日语。

几位来者礼貌的浅鞠一躬,接受了道歉。之后,相视一眼,仿佛是在感叹对面站着的竟然是个美丽非凡的女孩子。

上了辆黑色的豪华奔驰轿车,车子飞快的向东京市区行驶着。

看见蝶影紧张的神色,韦震拉起她的手,找了个轻松的话题:“第一次来日本要好好观光一下。等一下我们会路过着名的浅草寺。”

“我们不象是要去旅游的样子?”她将大衣的领子向上拉了拉,“东京好冷。”

“当然,这里四季分明。”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什么人要见我们?”她急于知道真相。

“一个老朋友。”并不想她知道太多。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很好奇,什么样的老朋友会派这么一票人马来请您?”她太过执着,有时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山口组,听说过吗?”韦震轻描淡写。

“世界着名的日本黑道组织,没什么人会不知道吧?”她婉然一笑。他为什么不想告诉她这些呢,他就是黑道人物,接触其他黑道组织是太正常的事情,他还怕她会难以接受吗?

“要是我没猜错,该是伊藤忍。”

“交情很深吗?”

“十几年的交情。他是山口组五代目伊藤忠正的长子。也是东京”伊藤组“的组长。”说起如此这般的黑道风云,韦震竟很象是在聊家常。

朗朗乾坤,黑道在哪里?居然就在她面前:“父亲怎么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不同于泰国,黑帮在日本是合法的。人们加入黑帮就象是在工作,所以要求穿统一的”制服“。注意到他们都是尾指带戒指吗?他们的尾指都是断指接合的,戒指是为了掩盖伤痕。山口组有个规矩就是入会前会将小指切下送给自己的大哥。”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讲这些,只因她听了这些故事后,情绪比先前平稳了许多。

“真血腥!”她直觉的评价到。

“任何组织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组织方式和规则,不然会乱套的!当然,我们泰国的华人社团也不例外。”他宠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讲讲?”她很有兴致知道关于他的真实生活。

“不讲了,泰国荒蛮未开,听起来可能更血腥!女孩子知道这些干什么。”他亲切的抱怨到。

“怕毁了你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并无危险,她开始放肆的调侃他。

“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真的很美好吗?”他别有用心的问,眼中闪烁着暧昧的光彩。

“如梵天一样美好。”她慷慨的赞美让他生出很想吻她的冲动。而光天化日之下,他只能忍住。

几辆车子相继经过浅草寺不久,便驶入了一处景致幽深的日式庭院。

“韦先生,请稍等。”下了车,后车上的一名黑衣男子抢先一步,去向主人通报。

不久,一身日本传统臧蓝色和服的伊藤忍亲自迎出了屋外的木制屐廊上。

“果然是你,一大早差点吓坏了我的女儿。”韦震张口便用日语熟落的抱怨到。

“震,到了东京不来拜访我,是你先失礼啊!”伊藤忍不甘示弱。

“一定会来叨扰的,只是伊藤君的消息太过灵通,我昨夜刚到,你今早就派人找到我。”韦震的话语中尽是赞赏。

奇怪,印象中的日本人不都客气的让人忍受不了吗?不停的点头弯腰,没完的请多关照。在这里怎么完全看不到呢?难道她对日本人的固有印象只缘自传说?

之后,蝶影深刻体会到日本的男权比泰国更胜一筹,她被安排在另外的房间内休息,除了几个身着和服的殷勤使女,其他人仿佛都对她视若不见。

其实并非如此,谈完正事之后,伊藤忍终于忍不住问起刚才让他惊为天人的美貌女子:“震,想不到你的女儿会这么的漂亮。”

“呵呵。”韦震淡淡一笑。这外表梗直刚正的伊藤忍属于男子中的另一类。他举止严谨到决不肯轻易开口评价女人,除非那个女子真有入得他法眼的资本。伊藤对那些庸脂俗粉一向都视若不见的。

“真遗憾,你们这次没有赶上日本的新年。”伊藤忍从泛着秸草清香的塌塌米上站起身,望向窗外樱树上洁白的落雪。

“新年又给社区的好邻居们发放礼物了?”韦震看似十分了解山口组的传统。

“这是山口组多少年的规矩,我们是武士的后代,不是什么坏人!总要树立起良好的形象。”

“呵呵,不损害国家的利益,不欺压平民,不乱扔烟头,想起来不得不让人佩服,听起来又象极了都市游侠。日本人做事一板一眼,社团搞的都象是企业集团。”韦震这段评价让对方十分受用。

“泰国的情况怎么样?”伊藤关切的问到。

“我们处境不同。在别人的国土上搞宗族社团实在很伤脑筋,更何况泰国人口组成复杂,本身就不是太平安宁的地方。泰国人,华人,越南人,甚至北方的军队都搅和在一起。”韦震简要的叙述着艰难的处境。

“你们中国人的问题永远出在内部。”伊藤立即给出结论。

“你们日本人都这么看?华人还有很多长处你们就没看到吗?”韦震不喜欢他们彼此的谈话站在各自的民族立场上,说不定不久还会牵连出一大堆国仇家恨呢。“伊藤,我这次来会在日本多住些日子。”

“十分欢迎。对了,不妨住在我这里,一来比较安全,二来也方便我们叙叙旧。”伊藤忍诚挚的发出邀请。

“感谢你的盛情,但还是不打扰阁下的好。我还是自己来安排住处。至于叙旧嘛,你要找我应该很方便。”韦震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的安排,他没忘记自己曾答应过蝶影,这次的扶桑之行是他们二人的私密时光。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午饭就在舍下用吧,这点面子总该给的。”没等韦震再开口,伊藤已击掌唤来门外的使女,命其立即下去安排,“若是不怕冷,我们就去园子里透透气吧。对了,让小姐也一起来吧。”

风度从容的两位男子缓缓步入园中。周围一片皑皑白雪,中间是黑亮湿润的石子路。木屋角下露出几从干枯却依旧呈现出绿色的茅草。门廊前对称排列着庙宇式的石刻路灯。寒风浮动,吹落樱树上的春雪。晶莹飞扬的烟雾中映出佳人绮丽的身影。

“蝶影小姐。”伊藤忍口中蹦出几个差强人意的中国字,极其日本的单眼皮下,目光如炬。

“打扰您了,伊藤先生。”蝶影乌黑的发丝上布满晶莹的雪沫。

“太客气了,以我与震多年的交情,本应如此。”伊藤的目光流连在蝶影的俏脸上,忽然以日语呢喃一声:“弥生。”

蝶影面露疑惑望向韦震,十分尴尬,急于求助。

“弥生在日本是个很普通的女子的名字。意思是早春。”韦震对着蝶影耐心的解释,随即转向对面的男子,“伊藤是感慨在早春时节遇到你,给你起了个亲切的日本名字。”

伊藤忍彬彬有礼的交手而立,浅笑着不住颔首。而韦震却十分敏感,很想立即带着蝶影离开,这通常不苟言笑的伊藤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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