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国
夕阳照着金碧辉煌的屋顶,蝶影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整整腻在慈爱的父亲身边一整天了。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自从有记忆开始,也没有过几次。父亲的确是太忙了。
“蝶影,早点回去吧,路上当心,不要让你母亲惦念。”韦震讲话时的面孔慈爱而威严,身为父亲,他又何尝不担心女儿呢?望着她远去的妙曼背影,淡淡开口:“阿虎,暗中护送小姐回去。”
“是。”假山后闪出的高大男子,应声而去。他这看似安逸的豪宅,又何曾真正安逸过?他近身总会有几个得力的亲信在暗处跟随着。他神态安然,内心却无法安然片刻。在这个帮派林立,龙蛇混杂的地方,难保会没有人寻仇。不知那个二十几年没见面的林潮阳处境怎样?是否也如他这般终日成慌成恐?大概不会吧?据说现在国内的治安比他这里好的多,至少电话里林潮阳是这么说的。
“阿龙,我要开个嗅。替我招集一下各堂管事。多余的人不要叫。”
“梵天”一言,一小时之内,各堂口的“天王”,“护法”迅速坐满了一屋子。“忠义堂”一进门便是提刀捻须的红脸关爷,画堂前供养的是很有华人特色的福,禄,寿三星。韦震到丑,给“华裔诸神”上了几柱香,之后安排了诸多事宜,并交代自己最近要回祖籍潮州看看。社团内的琐碎事情就暂交黎伯负责。
夜色渐浓,曼谷的街市霓红初上,弄装艳抹,逐渐妖娆起来。这个城市在夜色中才显得更加真实生动。SUAN-LUMNIGHTBAZZAR夜市耸立的巨大而明亮的摩天轮。PATPONG夜市无数璀璨如繁星般的迪斯科和酒吧,这里便是曼谷最着名的红灯区。泰国是个自由的国度,游客在这里几乎可以随心所遇的选择美食和娱乐项目。可不知为什么?定居在这里二三百年的华人却始终保守,严于律己。有人甚至杜撰这样一个玩笑:来泰国旅游的中国游客一下飞机问的头一句几乎都是“请问哪里有人妖?”由此看来,开放20载后的当代国人比起旅居海外的华人真是不知要开化多少倍呢!
韦震忽然又想起了女儿,他若独自归乡,不免有些悲凉。何不带她同行?当作寻根也好,毕竟她血管中流淌的是龙的血液。于是电话告知蝶影收拾好行装,明日陪他启程。
“蝶影,你父亲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花容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略显急躁的问。
“父亲要我陪他回潮州看个老朋友,明天就动身。”说罢,转身进了房间,认真的收拾起行囊。
韦震是打听到潮阳的消息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却要女儿同行呢?难道是……花容觉得心中发闷,独自进了佛堂。神佛保佑,但愿一切平安。
飞机在广州白云国际机场稳稳降落,一行五人相继下了飞机。韦震走在最前面,面色温和,笑容可掬;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理的服服帖帖;一件丝质凉衫,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帝王绿翡翠佛珠。跟在他身后的是韦蝶影,一袭象牙白的真丝长裙包裹着妙曼高挑的身材,头上是一条同色系的丝巾,长长的丝巾尾端在身后轻柔的飘扬,香奈尔的大眼镜,唇色艳丽丰盈。随行的另外四人,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秘书和三个高大警觉的黑衣保镖。
此一行人刚一出闸口,林潮阳一眼就认出了一别多年的患难之交:“阿震!”他站在人群中兴高采烈的挥动着双手。
“潮阳!”韦震呼唤老友的名字时,已是热泪盈眶。二十年了,他终于回归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见到了故乡思念的亲人……
陪同林潮阳接机的几个男子,迅速接过行李,故人相见,紧紧拥抱在一起,不断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脊背。二十年了,二十年……
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林潮阳率先介绍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我的长子林伯恩,次子林仲恩。”他不由将目光移到韦震身后姿容秀丽,气质脱俗的蝶影身上,“这位是?”他不敢妄加猜测,现在的人,很难说。
“这是花容的头一个孩子。蝶影,这是林世伯。”韦震内心里为能有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儿骄傲。
“林伯伯。”蝶影摘下眼镜,微微躬身致礼。
“好好好,阿震,你好福气啊,娶了花容那么漂亮的太太,又生了个更加漂亮的女儿。对了,花容怎么没一起来?”林潮阳问的随意,心中却略感失落。
“我这次回来是先探探路,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还怕我们不再回来叨扰你吗?”韦震笑言,“你的两个儿子看起来很稳重,你教导有方啊,不象我那个逆子,被花容惯的简直不成样子。”
边聊边走,一辆大型商务车已开到了机场出口前,不断的谦让后,人们都相继上了车,蝶影做在父亲身边,在眼镜的庇护下,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干练英挺的林家大公子伯恩,看她时眼中迸发出的光芒强烈而炽热,他的魂魄已然被眼前美色勾去了……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的行驶着,老友畅快淋漓的闲聊起过往。
蝶影头一次听说父亲从前是小村中个孤儿,5岁就死光了家人,靠父老乡亲们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施舍才得以长大。十多岁正赶上轰轰烈烈的**,待到年满十五“出花园”长大成人,便同林世伯等几个大一些的男子一起偷度去了香港。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父亲亡命天涯去了泰国,而林伯伯却又回了潮州。
“潮阳,我说你当初怎么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原来是惦记家中的妻儿啊。伯恩今年多大?”韦震轻松打趣。往事不堪回首,谁能料到谁会有眼前荣华,有命活到今天,全靠梵天护佑。随即捻动手上的佛珠,心中百感交集。
“22了。也该交女朋友了。这孩子眼光高,他母亲托人给他介绍了几个,全没下文,我可着急抱孙子呢!”林潮阳忽然不自觉的看了看韦震身边的蝶影,这个侄女他是第一眼就顺眼,第二眼就喜欢,到很象他们林家人。
韦震不露声色的察觉到林潮阳的目光,那个林伯恩做他的女婿,行吗?在等等看吧,多接触接触,多考验考验,这又不是挑凤梨,拿起哪个都差不多?
难忘的家乡山水,几番魂绕梦牵。终于又回来这生他养他的美丽潮州,三山拱护,韩江潆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回味深长的功夫茶,特色浓郁的歌仔戏。韦震的脑袋里充斥着太多的回忆。车子驶进市区,他却全然找不到回忆的影子,开放20年,家乡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脑海里残破的村镇早已被林立的高楼所取代,唯一不变的只有城南默默流淌着的韩江水……
一行五人,下榻在“白玉兰大酒店”,傍晚接到林潮阳的热情邀请,赶赴一顿情深满满的家宴。酒足饭饱之后,临时举行了一个小小的PATTY.两位老友满心欢喜的同唱一曲着名的潮州歌谣<天顶一只鹅>,一群年轻人围坐在身边拍手应和着。两位落落大方的林公子随后也唱起了伍佰的一首<挪威森林>.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接触流行文化比我们快多了。”韦震在一旁感慨评论。
“老弟,有没有搞错,我不过是直奔40,你才36吧?有那么老吗?”林潮阳不愿妄自菲薄,他正直年富力强,绝对是年轻女子眼中的神话。老?联合国的文件上都写着,48岁以下的人都叫青年。
“我是心老了,在国外争斗了半辈子。当初要知道祖国20年后是今天的样子,我干嘛还费力逃去泰国!”很羡慕林潮阳此时如鱼得水的幸福生活。
“蝶影,别光坐着,也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吧?”林潮阳忽然看见一直规规矩矩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漂亮侄女,居然越看越顺眼。
韦蝶影温良恭谨的看了看父亲。
“蝶影,自家人不必拘束了,去吧。”韦震慈爱的笑容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点了点头。
一段极具印度婆罗门风情的舞蹈演出来,她那处子般的静默瞬间化做脱兔般的灵动。不论是灵蛇般柔软的身段,还是俏丽而生动的指尖,尤其是那双顾盼神飞的含情眼,彻底搅乱了林伯恩早已蠢蠢欲动的春心。他此生终于遇到了能令他心神不宁的女子。蝶影,当真人如其名。
他这女儿就如梵天美丽的分身,取“妙乐”之梵,通晓108种乐舞,既能表现女子的妖娆又可表现男子的刚猛。看蝶影跳舞一直是韦震的一大乐趣,她路还走不稳就已经开始寻着鼓声,欢快起舞了。只因她天性善舞,当初才为她取名……“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