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保护不了女儿

产房里不断有人涌进来,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的,双双眼睛像阳光透过放大镜一般炙烤着燕子。

雪莲觉得人们都像可恶的苍蝇一样,她想大呼大叫,想把不断涌入的人群赶出去,但是一向斯文的她喊不出声,无能为力的她真想跑到高高的楼上,大哭一场。有时人的心啊,就这样被人下了油锅,煎熬!难过间,只见呜咽着的燕子把白色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了脸,没了声音。人群一怔,只有死了的人才这个样子,嫌太不吉利,惶惶然,,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燕子生了个女婴,婴儿很瘦小,简直像个小猫一样。护士怕她再受刺激,把婴儿放到别处,怕她“见子亡”。下午,就有人闻风而来抱走了那个女婴,丢下二千块钱,算作生产费和月子营养费。抱婴者是个多年不孕者,急切盼望有个孝,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哎!这个世界,总是让某些人伤心欲绝,又让某些人欢喜庆幸。

有了钱,燕子挂上了消炎针,病室里弥漫着令人讨厌的药水味。燕子不再哭泣,闭着眼睛,但是呼吸声中还带着一丝硬咽的腔调,听了让人感到气堵。远处不知谁家的电视在唱戏,伊伊呀呀地唱个没完没了,同学和老师们早已回到学校去了。只有雪莲留了下来,她要好好照顾燕子。雪莲把手伸进燕子的被子里,拿出被血水浸透的卫生纸,再换上新的垫上,真多真多的血啊,雪莲觉得生孩子真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燕子绝望的说:“种种美好的东西都随着不断涌出的血而流走了,流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燕子的母亲来了,想必是班主任给她打的电话。她母亲从很远的一个小城里赶来,打扮得很精致,燕子长的很像她。她一头时髦的黄卷养发好像违背了她的意志似的,使她显得有点苍老,无精打采,一张愁苦的嘴像一把向下弯着的镰刀,似有许多苦衷说不出口。

燕子看了一眼软弱无助的母亲,重把眼睛闭上了。燕子的母亲坐在床前,把她望了一会儿,忽然像驼鸟一般,把脸藏在双手里呜呜地痛哭起来,泪水从她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和着戏子伊伊呀呀的声音,苍凉的很!雪莲觉得她母亲没有力量,保护不了燕子,也无法为燕子讨个说法,燕子的翅膀是真的断了。

她母亲哭够哭累了,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轻声问燕子:“我到学校去把你的书拿回家好么?”泪水从燕子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两行清泪流向耳边的发际里,这也算是一种默许吧,再也无法读书了,想读也读不成了,哎!

雪莲和她母亲一起来到学校里,把燕子所有的东西都清理起来,收拾妥当,已是夜幕降临了。春天的夜还是有一点冷,她母亲叫了一辆面包车,把燕子接走了,她们要回到那个小城里,那个小城有她继父的家。车就这样,这样载着燕子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雪莲深深地叹息着,那个婴孩是铁打的罪证,受害人不告,害人者就无罪吗?女人啊女人,如果你不能从失败的婚姻中吸取教训,就盲目的带着女儿再嫁,有时自己嫁了去,女儿不也跟着成了别人桌上的一盘菜吗?燕子的母亲也是悲苦的,失去了青春的容颜却落得个始乱终弃的命运。女人总是渴望找到一个温暖的港湾,认识一个男人是多么容易,而了解一个男人却是多么困难。如果燕子的母亲当初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带着燕子再嫁呢?为了保全现在的家庭,却对女儿的痛苦不管不顾,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吗?经济独立,应该就是女人幸福生活的基础吧!雪莲这样想到。

燕子说她本想打个电话来的,但是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雪莲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到她那儿去,肮脏之地,去不得。遂打了电话说不去了,在电话中,雪莲对燕子的好意还是谢谢了一番。每个人的人生观毕竟有所不同。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看不出效果来,但是雪莲从病中领悟了许多道理,对待以后的路,也不是那么害怕,她相信人是可以战胜疾病的。老中医不是说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么?再说脖子上的淋巴结都消了肿,这说明蛇药是有效的。如果终归要死,与其让花儿落入污淖死,还不如清清白白地随水而逝。

雪莲想不到燕子变成了这样的人,以前的经历那样不堪,但那不是她的过错,在雪莲心里,她从灵魂到肉体都是纯洁的。但是她现在自甘堕落,就是她的错了,从肉体到灵魂都是污浊的。虽然家乡人并不知道她在外地做了什么,但是自己知道啊!人,有时并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而是要活给自己看的。人活着,就应该追求真、善、美,哪怕追求不到,你也在真善美的追途中。如果不是,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只为吃米而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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