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凤仪宫内传来低沉的琴瑟声音,夜澄宣眉头紧皱,这就是玄清幽自缢的情况?看来,那班奴才是造反了不成。

玄清幽静静地弹奏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走近了凤仪宫。

“皇上驾到……”一声高喝,内监总管的通报声响起。

她依然端坐在琴瑟前,丝毫没有把夜澄宣放在眼里。

他皱起的粗眉更是纠结成一团,玄清幽是中邪了吗?平日里,只要他来了,就会迎上前来。怎么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玄清幽见如此大的阵仗,这才缓缓起身,走到夜澄宣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好久没有弹拨丝竹乐器,一时忘我,还望皇上切勿怪罪。”玄清幽低声说着,眉眼里竟是冷淡。

夜澄宣不由狐疑,她是否吃错药了。

玄清幽这一套做法是慕容沣告诉她的,想要挽回地位,就要对夜澄宣冷淡。可见,这一招还是有效的。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是说自缢吗?你可知,单凭刚才朕就可以判你欺君之罪。”他的声音不由拨高几许,眼睛始终看着跪在地上的玄清幽。

她没有被夜澄宣吓到,“生无可恋,死亦何惧。从失去孩子后,臣妾早已想青灯伴青丝,从此了却残生。”

玄清幽说话时候的清冷样子,让夜澄宣不由心中一惊。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处处讨好自己,事事以自己出发的那个她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夜澄宣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下去,在外候着。”夜澄宣大手一摆,一屋子的太监,宫女退出了寝宫内。

他大手一摆,示意玄清幽起身。她缓慢站起身来,没有看夜澄宣一眼。再次坐在了琴瑟前,刚坐下便自顾自的弹奏了起来。

曲调中透露着哀怨,像是她心头的惆怅。一点一滴席卷着整个内心,说不出来的苦闷,唯有要用琴音来宣泄。

“你打算就这样同朕说话吗?玄清幽,你变了。以前的你唯唯诺诺,凡事小心翼翼。现在的你,目空一切,好像没有什么牵绊能够网住你。”他发出感叹,眼睛从未离开过玄清幽的身上。

凡事小心翼翼,谁说不是呢?可是,再小心,再思量又何用。最终,还是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理应说,这个丈夫从未属于过自己,可孩子却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思量再思量,到最后一定会是难忘吗?未必,臣妾想明白了。皇上有沣儿就足够,至于臣妾,嫁给皇上这些年来,自从失去皇儿后,一切都看淡了。人生在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夺,杀戮。最终还是要还的。”玄清幽一边弹奏着,一边说出心底里的真实话。

曾经,她以为夜澄宣给她的不只是整个天下,还可以与他并肩齐驱站在一起。这个天一样的男子到底是属于自己的,可经过慕容沣的事。她看开了,既然不属于她,那么又何必死死抓在手里不放开呢?

玄家人欠下的债,她会还。但,夜澄宣亏欠自己的,她也会追讨回来。

谁说女子不如男儿郎,夜澄宣,我在忍你。杀子之仇,抛弃之恨,我绝对不会轻易忘掉。

“天下和家,皇上选择什么?”玄清幽冷不丁问向一旁始终看着她的夜澄宣。

天下和家?他有选择的权利吗?一直以来,为了能打败夜梓熙,他早已没了选择的余地。家不成家,国不成国。而他已经走得太远,根本回不去了。

“皇上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那么臣妾来告诉皇上可好?皇上心头最大的心病就是王爷——夜梓熙。其余说夜梓熙,不如说是过世的先帝。皇上一直都活在先帝的阴影之中,臣妾嫁给皇上那天起就想过要当个后宫的女主人。就算您不能给臣妾爱,臣妾也在所不惜。只要皇上能够快乐,能够法子内心的感受到温暖,臣妾便足矣。只可惜,皇上从来都不需要臣妾的爱与温暖。在皇儿胎死腹中的那瞬间,臣妾垂死挣扎,想要皇上救救孩子,可是,皇上什么都没做,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去。所以,臣妾就对自己说。清幽啊,这个世间,有很多人都会辜负我们,但我们切勿辜负了自己。”玄清幽的声音低低的,随着音律逐渐飘远。

犹如天籁之音,又似佛主座下的梵音。

夜澄宣微微一震,料想不到,玄清幽对自己还存在着寄托。

当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玄清幽的琴音已经戛然而止。

“皇上,天色已晚,臣妾今个儿就说到这里。是福是祸,臣妾不求了。皇上好好保重……”玄清幽随着起身,对着夜澄宣盈盈一拜。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夜澄宣放在膝盖上的大掌突然抖动了一下。眼眶随即转红,想不到,深宫内院,最了解自己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发妻。可是,她已被自己伤得透彻。

清幽,你的眼神像极了朕小时候那般,无助,充满着彷徨。从朕娶你的那天起,就害怕看见你的眼睛。你就像是一面镜子,朕从你身上能看到自己的种种过去。朕怕,朕不敢。

每当靠近你,朕就会颤抖、那来自内心的恐惧,你是不会明白的。朕以前想着,你若是把孩子生下来,那将会是西陵王朝的一大喜事。后来,朕突然感悟到。这个还是不能生下来,朕无法承受,有你这么一面大镜子,再来一面小小的镜子。要朕伴随着他长大,朕会崩溃的。

你说的对,朕的内心里从未忘记过当年的那段往事,不管对于朕的父皇,还是对于夜梓熙。这两个人都是朕毕生想要铲除的毒瘤,生在世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朕并非铁石心肠不想救孩子,而是朕不想活得那么累。清幽,谢谢你今天这番话。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朕真的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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