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梦
老板娘回去了,脚步轻盈,如踏云而舞。不过是与萧老头同车而已,竟高兴成这样。花朵朵面对着那包卤鸡爪与几盒点心,皱紧了眉头。
从此老板娘三天两头到家里来,带着礼物,炫耀自己与南平王爷的亲密接触:同车而坐,同桌而吃,有一次,王爷甚至拉了她的手……
花朵朵只觉得头大如斗。她与萧老头如何如何,与自己何干?可老板娘一门心思认为,都是承她贵言,自己才有机会与王爷亲密接触,或者将来可以……嘻嘻,呵呵。
面对一个花痴,说什么她也不可能听在耳里,花朵朵每次唯有敷衍几句,做自己的事,让她继续痴去吧。托老板娘的福,萧老头简直就活在她面前。买了什么新衣裙,打了什么新首饰,去了哪里游玩,四大名妓谢小怜我见犹怜、叶倾城温柔如水、花漫舞冷傲如梅、柳如烟娇媚过人……
二宝发现,每一次老板娘去后,小菊姐姐的眉头总抹不平,眉尖蹙得几如两张小弓。“你不喜欢老板娘吗?”二宝问,“我帮你赶走她!”
“不,没事。”花朵朵道。
夜间,渐渐辗转难眠,各种杂梦纷纷扰扰,如影随形。萧老头仿佛一块巨石,将她深藏的防护击得粉碎,堤坝缺了,往事排山倒海。
况鸾来了,爽朗地邀她喝酒,她举杯,回头却不见他,只看到他黑亮的棺木,在马车上,咿呀咿呀地远去,如一块黑色的钉子,活生生钉在她的眼睛里。“况鸾,况鸾……”她哭,那么多的泪水,却换不回他明亮的眉眼与笑意。
月沙来了,各种热烈的誓言喷薄而出,远比初升的太阳更加绚丽,远比朱槿花蜜更加甜美迷醉……明知道是梦,明知道他们之间早已经没了未来,她依旧贪婪地盯着他热辣辣的眼睛,噙着泪,轻轻点头。
醒来,冷汗涔涔,衣裙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如另一层皮,燥热,局促,脱不了,喘不过气。她按了按胸口,翻了个身,慢慢坐起来。
黑魆魆的屋子里,影影绰绰,是她熟悉的每一个角落。
她身在此处,除了入梦,永不能进入过去了。
她紧紧握紧双拳,胸口的悔意、恨意,犹自未消。
旁边的小床里,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是二宝的呓语,打破了夜的沉寂。
花朵朵一惊,从纷乱的往事中抽身,颓然按了按自己的眉头。两眉已经扭成绳索,绞缠如麻。
她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月沙。
如风中的菊花香,风过了,香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