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九月的天,有些凉,不冷,是凄凉的凉。
花园的花部分开放着,也有一部分凋零了,一片狼藉,满地的花瓣显得特别的让人感触。夏安浅痴痴的站在冷君煜的跟前,微眯双眼看着地上的花瓣。
微风拂过脸庞,有一丝感觉,却没有一点声音,她的世界好静,发静,静得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莫森痛苦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的怦击着她的心。
忽而拳头紧握,昂起头看着冷君煜:“我一定要回英国。”
他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只是受伤的看着她,“你不会回来了,对吗?”
夏安浅没有回答冷君煜的话,只是平静的转身想要离去。看着她一步步朝前走,那么的绝决,坚定,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她却什么也听不到,怎么也不回头。
倏地他奔上前,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低低的请求,“不要离开我,不要……”
夏安浅知道他在说话,但是她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喉咙上仿佛被人扼紧一般,她一定要回去见他,一定要!
伸出冰冷瘦得能看见血管的手,一根根的扳开他的手指,咬着下唇,“你不相信的不仅是我,还有你那所谓的感情。”
重重地抛掉他的手,毅然走出大门,这时瑞斯却突然冲了进来,神色慌张的看着她,“莫森殿下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夏安浅的身体木然一颤,瞪大了双眼看着瑞斯,忽而走上前抓住他的衣衫问:“为什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瑞斯,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行了。我要回英国,回英国!”
瑞斯看着她如此的样子,拿掉她的手,重重地点头,“我让人开了专机过来接你,走吧!去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日子!”
夏安浅身体不停的哆嗦着,意识一片混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走向哪里。瑞斯拽着她的身体走向直升机。
冷君煜却受伤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远离。
想着瑞斯刚刚的话,他不行了?哥真的撑不下去了吗?还是他故意演了一场戏来博取同情,抢走夏安浅?他看不清这个哥哥的想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一步步后退,身体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夏安浅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到走进直升机,开始飞上蓝天,一点点的变小,直至消失。
同同倚在门口,看着冷君煜失魂落魄的样子,忽而同情的说道:“妈咪对他不是爱,是心疼,感激。但是你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从来都是只相信自己的眼前,从来不去深究,但是莫森不会,他疼妈咪,给妈咪很多快乐的回忆。”
冷君煜听着同同的话,才恍然发现什么……
“那我要怎么办?”他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同同,征询。
“他是你的哥,你们的关系再不好,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应该回去看看。不然小心你的安浅,真的会被人抢。”同同耸着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英国伦敦。
直升机降落在王子宫殿的私人机场。夏安浅像个疯子一样奔下机舱,拉着侍卫惊慌的问:“莫森怎么样?他在哪里?”
“殿下正在急救室,夏小姐……”王子宫殿的侍卫几乎都是认识她的,所以看到她来,没有一点惊讶,同时平静的说着。
夏安浅什么也没有说,疯狂的奔在走廊之上,到达到小急救室,所有的人几乎将眼神投向了她。斯比夫看到她时,眼底更多的是厌恶,瑞伦与各位警卫也是。
因为这个女人,他们的殿下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真的完全不觉得这个女人到底哪里迷人。让人值得喜欢。
“国王陛下,殿下他?”夏安浅的声音微微的颤抖,她努力地压住心中的害怕,让自己平静下来,担心的问。
“还在急救室。看到我儿子走到这个地步,你满意吗?夏安浅!”斯比夫透出的厌恶,不止是一点,是非常的多。连说话也不忘带讽刺。
夏安浅缓缓地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然后一步步的想要靠近急救室的门,却被两名警卫挡住了,她蓦地抬眸,“国王陛下,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我只是想要看看殿下到底有没有事。”
斯比夫冷冷的哼了一声,对着她不悦的说道:“这里不欢迎,走!”
“我不会走!我要见莫森!”夏安浅执着的盯着他,坚定的说道。
“夏安浅,你觉得你害得森儿还不够吗?你飘忽不定,流连在我的两个儿子之间,一个为了你躺在急救室,随时都会抛下我们。另一个为了你不惜一切的与自己的哥哥斗。难道这就是你们东方女人的本性吗?”斯比夫十分的激动,说得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他的拐杖一下一下的重击在地板上,明明没有声音,却如敲在她的心上一般。
她说无话可说……
“我不会走,我要见莫森,我一定要看到他安然无恙。”她不会走,真的不会走。害怕这一走就是永别,如果他上次赶她走时,她不离开,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的事,先是同同被人冤枉杀人,莫森现在却又躺在急救室,不知生死。上苍你一定要把我玩弄够了,才甘心吗?
斯比夫满面的怒意,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闭上双眼压住胸腔中的怒气,然对着两名警卫使了使眼色。两人领下命令,就对夏安浅出手!
虽然她失聪了,但是她的敏锐一点也没有减少,快速的闪过警卫的攻击,同时反手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将枪夺到手,对准斯比夫的眉心……
顿时走廊上一阵骚动,所有的侍卫都冲了进来,举着枪对准夏安浅,王室的贵族小姐,女佣,看到这里简直吓得脸色惨白。
其中瑞伦的脸色最为的难看,面部的肌肉几乎轻轻的抽搐着。
拳头不禁紧握,恨不得冲上前给夏安浅一拳一般,但是他不能冲动,现在冲动只会让国王陛下受到伤害。
夏安浅冷扫过周围的人,淡淡的说道:“如果谁敢再阻止,我见莫森殿下,我就一枪打死你们的国王陛下。”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女人,敢拿枪指着国王陛下,而且那么不屑的威胁着众人。
本来压制住冲动的瑞伦,突然悄悄的拔出枪,想要给夏安浅一枪时,瑞斯却突然用手一把堵住了枪口,砰!
子弹穿过掌心,是撕裂,椎骨之痛!
“啊……”
“瑞斯!你这个傻瓜!”瑞伦见自己的弟弟挡住了子弹,吓得脸色如纸般苍白,一阵惊呼。
夏安浅惊得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只鲜血的手,还有那强忍的模样,双目顿时血红,“瑞斯!”
“哥,不要这样对她,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只想陪殿下。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好吗?”瑞斯痛苦的闷哼一声,捂住手,仿佛不让鲜血淌出来,强忍着痛,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
夏安浅不可思议的摇头,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瑞斯!瑞斯!”她惊慌的奔上前,痛心的呼着他的名字。
瑞斯却只是平静一笑,同时调侃起来,“很没用,这只手可能永远拿不了枪,以后不能找你比赛了。女人!希望下辈子,我们有机会还再见!”
“可以的!可以!”夏安浅的手颤抖的撕下自己的衣服,抓过他的那只血手,包起来。她的眼前一片迷糊,脑袋炸疼。
叮……
急救室的门开了。
安卡穿着雪白的长褂从里面走出来,恭敬的向斯比夫作了一个礼,“国王陛下。”
“森儿怎么样?他到底怎么样?”斯比夫一把拉起他,同时担心的看了看护士推出来的莫森。
安卡神色凝重的扫过夏安浅,看着她害怕,惊慌的样子,轻声说道:“情况不好,现在在昏迷状态,大概一会儿会醒,你们有什么就说吧!可能……”
“不!不会的!不会!安卡,你最厉害,你一定可以治好我的儿子,安卡!”斯比夫完全听不下去,脑袋里浮现出当年羽纱离开他的场景。
就十分的害怕,惊慌,为什么他们两母子都这么的狠心,无情的抛下他们。
夏安浅异样的平静,走到莫森的跟前,伸出纤白的和轻抚他的脸颊,对着护士说道:“推他进卧室吧!这里人太多,空气不流通。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护士看了看安卡和斯比夫,这才将莫森缓缓地推进卧室。
瑞伦看着躺在床上的莫森,再看了看受伤的弟弟,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懊悔至极。
莫森刚刚被推进卧室,就醒了过来。夏安浅欣喜的看着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你醒了吗?很累吧?我去给你熬一点燕窝粥。”
莫森看到是她,没有说话,却是扭过头看着窗外的花朵。
夏安浅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美丽的云彩,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去厨房。
斯比夫走上前,看着莫森那脸色苍白的样子,就十分的心疼,细细的唠叨着一些家常。他仿佛很累,只是嗯一声,偶尔开口说一两个字。
斯比夫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抓住他,“父亲,我时候不久了。累了。成全我好吗?让我去陪母亲,她很寂寞!”
“森儿……你别这么的残忍好吗?不要这样抛弃下我!”斯比夫像个孩子,泪水啪啪的滴落下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父亲,我好累。真的好累。成全我……”莫森声若蚊吟,那么的软……
斯比夫痛哭起来,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他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为什么上天要这么的残忍,为什么!
得不到原因,但是他却也不忍心看着儿子痛苦的承受着。
最后重重地点头,两父子又唠叨了一会儿,一直到夏安浅端了燕窝粥进来,放到他的跟前,微笑着问:“森,起来吃一点粥吧!等会儿去晒晒太阳,外面的阳光,真的很好。”
斯比夫看着那碗燕窝粥,还有夏安浅眸子上氤氲出的水雾,她在强忍着自己不哭。煞时,他觉得他什么也干不了。
默默的让所有的人退下……
莫森看着那碗燕窝粥,自己端起来,淡淡的说道:“我自己可以吃,你走吧!”
“森,我不会走!我要照顾你,永远的照顾你。”夏安浅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那么局促的理着他的丝被。
“走……”莫森没有抬眸,艰难的用勺子自己吃着燕窝粥,无情冰冷的赶着她。她却执着的站在原地,倏地抢过瓷碗和骨瓷勺,喂他。
他没有张开嘴,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森!我请你不要这么的残忍好吗?让我陪陪你,最后一次。”她终于没有压抑住,呜咽声低低而出。
莫森同样微侧首看着窗外的花朵,忽而看到那一处栀子花,慢慢地勾起嘴角,轻笑道:“你哭起来很丑,还是笑起来好看。”
“你不赶我走,我就不哭。永远的对你笑。”夏安浅破泣为笑。
他轻颔首,指了指窗帘,她慢慢地走上前拉开,温暖的阳光倾演而下,他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让人心疼。
“带我出去走走吧C久不见太阳,久违了。”莫森对他伸出了手,露出温和的笑容。
夏安浅看了看那一大堆仪器,坚定的摇头,“不可以!你不能出去。”
“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帮我实现吗?我真的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安浅。”
听到他说的话,她几乎无法呼吸,昂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忽而重重地点头,拔掉所有的仪器,将他抱到轮椅上,推着他走出去。
秋天阳光很少……
但是很温暖。
他的世界好久没有阳光了,在看到阳光时,他像个欢乐的孩子,温和的笑容,拿着剪刀,修剪着花园里的花枝,同时轻声的说着:“煜,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不肯服输,很多时候,而且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嗯。”
“安浅,你以后要好好的帮帮他。你知道我这个弟弟总是像长不大,总觉得父亲不喜欢他,在那里净吃一些干醋。”
“嗯。”
“安浅,Cherry也是一个好女孩。上次她没有对你做什么,你误会她了。”
“嗯。”
“安浅,你要记得多笑笑。微笑才是最美。”
“够了!莫森,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要像交待遗言一样,对我说那么多。不要只说关于别人的事,你的世界有很多快乐的事……莫森!”夏安浅的泪水早已如决堤的洪水,啪啪而落。
莫森拉住她的手,仍旧微笑着,“安浅,抱抱我吧!我好冷,好想你的温暖。”
夏安浅的眸子突然睁大,“森,我推你进去好吗?我们去找安卡,他可以帮你,不会让你再冷下去的。森!”
莫森吃力的摇头,“不要,他帮不了我了。不要……”话落,他累得合上了双眼。夏安浅的心猛地一阵颤疼:“莫森!莫森!莫森,不要这样……你不能睡,不能……”
“安浅,你好吵,我在听风的声音……”他却突然微睁开双眼,对着她轻声的说着。
夏安浅跌坐到草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你不要玩了好吗?我很害怕,不要闭上双眼,不要……”
莫森冰冷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努力的微笑着。
夏安浅。
我也不想玩,但是真的很累。
能够坚持一秒,两秒,那么能坚持一辈子吗?
我注定只能给你这一瞬间……
我好累,真的好累……
倏地,他抚摸她脸颊的手,促然滑落,重重地摔在他的腿上,他的身体轻轻地向后一靠,嘴角含笑,那么平静的抛弃了她。
向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莫森!啊……”夏安浅痛苦的惊呼。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风的声音,是的!她听到风的声音了,但是他听不到他的声音!
“森……”一个轻脆的女子声音响在她的背后,她泪眼模糊的转身,只见那个穿白衣,裙角翻飞如蝶的女孩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竟然听到她的声音了……
但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