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梦寐(下)

南木愣愣地看着她,失了语言。

微安却没有多想,直接从房间里面的柜子找到了救急箱子,慌乱地打开,那个钮扣扭动了很久,可是始终不能打开,而微安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南木这才发现她的不一样。

药呀,我要找药,你在流血,你在流血……她是一个失去灵魂的玩偶只会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他眼神加深了一些,似乎疼痛加在他身上也不及她现在的反应,手压制在她肩上,不停地重复着,我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的。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最后,南木直接紧紧抱着她,嘴里吐不出一个字节。

不知道维持了多久,肩膀上有接二连三的眼泪落了下来,温热的感觉随着滑动而失去了温度。

她喃喃自语道,南木,你不能死,你们不要让他死,拿我的命去换,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猛地推开南木,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

南木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好像不是真实的画面,他甚至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个红色的印记留在了左脸颊,他才感觉到了恐惧。

微安,微安,你醒醒……他扑过去,剧烈地椅着微安的身体,她的眼泪就跟着晃动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和他的腿上,手臂上。

我是南木,你的南木,杜微安的南木,你看看我呀!他喊着,这么多天以来压抑的沉默突然迸发了。

她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神晃过了他的脸颊,停留了一伙,轻轻摇摇头,不,你不是南木,他已经不要我了,他说你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他椅着她,把她拥进臂膀里面,紧紧地似乎两个人就是一体的。

微安却笑了,她轻轻地说,那时候,医生说,孝子已经有了面孔,我甚至为他让了名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微安,对不起……

不,她椅着头,只是笑着说,即使全世界都不要我了,我还可以摸摸肚子里面的他,想着他会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这样我就不怕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好似永远不会干涸。

那一天,长长的走廊上,阿姨拉着我的手,医生一脸嫌弃,那个发黄的楼道,药水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味觉,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说医生,我要死了,你救救我,她却只是回避着,给了我一个白眼,手术完去精神科检查一下,阿姨紧紧抱着我的肩膀,没有说话,冰冷的手术台上只有刺眼的光,天花板上面爬行过一只蜘蛛,我害怕得就要尖叫了,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温热的液体从我身体里面抽行而出,我只听见周围一片宁静,阿姨一张一合的嘴巴好像在说没事的,医生的脸却是看笑话的样子,她在说,是个男孩子,已经有了面容。

血似乎一下子奔涌了过来,就要窒息,不能呼吸了……

杜微安,他拼命嘶喊着,把她从梦境中摇醒。

紧闭着的眼睛对上了一阵刺眼的光,眼泪就随着奔涌而出了,刚刚是在做梦么,她的手臂紧紧抓着床单,额头上的汗水滑落了下来,痒痒的,就要用手去抓了,南木却递给她一条手帕。

那个午后,她慌乱地跑着,不会知道该去那里,打了好几轮回的呼唤电话,只是冷漠的重复稍后再拨,她的心在这个星期那么那么的不踏实,仿佛有种脱离的感觉,她以为她是疯了,她就像一个疯子,一个人坐在海边,而心却始终始终那么隐乱,她自言自语说着,要寻找一个人,然后让他听海的声音,可是他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在海边,一直每天,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姿势。。。。

这个时候,脑子里面还在回忆的片段被打断了,帕子上面分明绣着她的名字,杜微安。

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没有经过脑子就跑出一一个句子,怎么还带着呢?说完以后,嘴巴就停顿了,南木也跟着发了一下呆。

你想起来了么?声音是从石头缝里面挤出来的感觉。微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她在飞机上忐忑不安,他左手覆盖下来,只是几秒的温暖和冰冷交替,他在耳边说,全世界,你就相信我,而我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唐突的话语好似在下定义,可是听着却很踏实。这样的温暖是亲人一般的,不是安心,而是一种可以交付自己的肯定。脑子里面响起一连串的歌,名字想不起来,歌词却记得点滴: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做了决定。你心里永远都有着一个相信。而我的相信,就是支持着你的相信。我的温暖会不会还有一种权利,成为你的行李,陪着你,去旅行,无论是北极是雨林,最後幸福会写下一份证明,就算没有日期,就算还会伤心,不该再让你眼中有泪滴,好无力去找寻,也许我们从此不再相遇,永远记得你微笑的眼睛,别伤心你放心,如果有一天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而你的答案还缺少一个回应,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在等待另一个奇迹……

此刻,他也笑着看她,左手覆盖着她,轻声说着,明天我们去找蓝龙医生。

一个恍惚,身体里面孕育的不安就要呼啸而来的时候,她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那个下午,阳光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房间里面,透着风拂过的窗帘一下一下地飞舞。行李包上面的那把红色的小雨伞映着地上微微发红,就像害羞的小姑娘。

三年前,她一个人提着厚厚的行李,四周是送亲人离开和等亲友回来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她的身子在人群里显得单薄而萧条。在飞机起来的时候,她望着一整个远离她的城市,像是沦陷了,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沦陷了,支离破碎。她在天空中失声大哭,那些温暖的液体在脸上游走,心里绝望而又孤单。

外面是穿行而过微薄的气体,汇聚成了一个厚重的棉被。

大雨覆盖了整座城市,一个陌生人和她一起下了飞机。

她没有带伞,他穿着棉布T恤,厚重的行李和毅志红色的雨伞格外突兀,他说我送你一段吧。雨伞的全部空间都覆盖在了微安头上,男生的头发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像麦田里面的禾苗,眼角流露出一个简单明朗的微笑,一个琥珀色的眼睛在红色雨伞下面熠熠生光。

他是个陌生人,从那次之后,再没有遇见,只是很记得他当时给的温暖。他说,女孩子要爱自己。临走的时候,把红色的雨伞送给了她。

微安愣愣地发呆着,全世界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可以爱了。不是么?

天空是辽阔的,蓝得像童话里面的颜色。

外面是川流不息的忙碌的人群,延伸向远方的道路,远远地,看不到尽头。

人群中是陌生的面孔,多少人在多少年后重逢,一抬头,只有眉目模糊,陌生的眼神被轻点的角落给覆盖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曾经,也在相逢而过的一刻,无声地破碎一地。

从此,只是天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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