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任君采撷

第六十七章 生命

如果可以选择,你想要多久的生命呢?

清晨。鸡已经打鸣三次了。舍院儿里母鸡也‘咕咕咕’得领着小鸡到处找食吃。

青石板铺成街巷小道,坑洼的表面因露水的滋润,而显得有些潮湿。门口长久没有清理过的拐角的地方,浓密的青苔闪着莹莹的水光。

刚刚抽芽的枝子上,站了一两只麻雀。也刚睡醒似的梳理着羽毛,只偶尔叫两声。

堂屋的门板被人敲响。店家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接着睡。沉寂了一会,就要再次坠入梦乡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了。

这样反复几次,睡意算是彻底没了。

“来了来了。”翻身下床,提了靴子,两手还在束着外衫的衣带,便应着声朝堂屋走去。

打着哈气移开撑门的门栓。整个人还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今天不看诊。我昨晚有立了告牌在门外了啊。”

“主人。”

当门外的声音清晰传来的时候,睡意便彻底的消散了。

“少主派属下来接主人回谷。”

执拗不过下属的要求,有丝不情愿的躬身钻进马车里。

车厢里的摆设精致而舒适。紫檀木的木几,天青窑色的茶具,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巧的乌木的格柜。伸手去翻翻,第一层搁置着一些看似年代久远的古籍,无非是些关于药草的珍本和孤本。第二层,挑开包裹的牛皮纸,里面是两棵足有婴儿手臂粗的人参。

青衣男子咂咂舌,然后提高了嗓音。“膺陌啊,子玉是不是把我的宝贝都搬来了?”

马车走的极稳,门帘处悬挂着的流苏坠,有节奏的椅着。专心驾车的下属微侧了头,但目光仍看着前方。“禀主人,这是少主派属下们四处去寻的。主人的奇珍仍旧在谷中。请主人不必担心。”

撇撇嘴,无趣地叹口气。真是根木头,难道听不出来我在开玩笑么?男子舒服的仰躺在苏绣锦缎的靠垫上。想也不想地就从格柜的第三层里拿出一盒点心。嘴角微微勾起。

这就是子玉。总是细心的为你打点好一切。

打开锦盒,不出所料的,里面盛的是自己爱吃的桂云糕。咬上一口,让桂花清幽的香气充斥着口腔。再配上一杯露水泡制的雨前茶。就像是在幽径古岩中,豁然看到出口的刹那。

男子轻轻放下茶杯。闭起眼睛回想着。子玉,已经不再是自己领回来的那个浑身冰冷地颤抖着,眼中露出恐惧和憎恨的孩子了。他长大了,变强了,而自己,也老了吧。

手有些颤抖的伸进怀里,指尖触碰到衣襟内那冰冷的物体时,眼睛就忍不住的酸涩了。

往事不堪叹,红尘破碎烽烟乱。

当年陨崖未死,但也是受了极重的伤。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只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脸和蔼的笑着。“孩子,你醒了?”

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疼着,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全身被麻木的感觉笼罩着。

似乎是看到自己茫然的样子,老者自顾自的解释着。

“你从悬崖上摔下来。正巧老夫回谷的时候看到,就顺道把你带回来了。”然后,就见那老人家轻轻拍拍手,有黑影一样的人踱进屋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之后呢?

男子伸手揉揉太阳穴。太久之前的事,竟是记不得那么清晰了。

只是依稀记得,身上那麻木的感觉一过,席卷而来的是生不如死的痛楚。一阵盖过一阵。

老人家说,那山崖太高,以至于他捡到自己的时候,就只剩半口气了。而且,还摔断了骨头。他只能将骨头全都接上。只是,被内功震伤的五脏,只能靠着它们自己慢慢的恢复和调养。

这样的伤,让自己躺了足有半年之久。第一次下床走路的时候,脚掌触及地面时那钻心的疼,至今记忆犹新。僵硬的不听使唤的双腿,不住的打颤。但在出第一步的时候,老者笑着点头。

就这样在谷中住了三年。

隔世三年。江湖事就已经变了几变。

出谷的那日,老者笑着将那把匕首递过来。“清风啊,这把匕首,是你当日坠崖时,掉在你旁边的。既然你执意要走,那就物归原主了。只是,我这泽灵谷,随时欢迎你回来。”

现在回想看看,那个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一切了吧。就算不知,也应该知道自己出谷是要寻什么人。

结果呢?

出了谷。还未到处去寻她。就在入宿的那家客栈里,听到了她的消息。

“诶,听说了么?前几日,风云山庄的二庄主被人杀了。”隔壁的酒桌上,坐着几位江湖人士。

“可不是。”其中一个呷了一口酒。“听说啊。”然后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凑近同伴。“听说是影盟的人做的呢。”

“影盟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不是死了么?”

“早死了,死了三年了。听说还是个女的。是影盟盟主的第一护法呢。”

“女的?那还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听人说,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见过她的人,一定会死呢。”

“那可不。那个杀手可是单枪匹马闯绝情堂,血染绝情山庄的人呢!因为当年她在一夜之间灭了整个绝情山庄,所以才会在江湖中声名赫起。人称最冷血冷情的杀手,无情无心的冰莲。”

霍地。如同一个闷雷在脑海中炸开。

他们说什么?冰莲死了?竟然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忘记了是怎样冲出那家客栈。也忘记了是如何接受那个事实。只是心里的那个洞,无止休的扩大。快要将自己吞没了。

发了疯一样的冲到街上,见到人就会冲上去问。

“冰莲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直到最后,被一直尾随着自己,而不自知的暗卫一个手刃敲昏过去。

酸涩的眼睛,在阖上的时候,看到的仍是坠崖前,她诧异地睁大的眸子。

冰莲……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位老者和蔼的笑脸。

柳清风还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马车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依稀记得师父那处世不惊,凡事笑盈盈的脸。还有他背过身,走出门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他说。

“清风,如果三年前在我救你的时候,你知道她死了,你还会让我救你么?”

手掌细细地摩挲着那把绯月。是啊,这是兵器榜上排名第三的绯月。江湖上尽人皆知它饮去了多少血,无人不晓它是杀手冰莲的兵器。更何况这位着世神医呢。

从那之后,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了。自己拜了那老人为师,成了泽灵谷的少主。也随之改了名字。

对着师父笑吟吟的目光,解释说着。

“清风已死,如今,只能随风。”

所以,世上便少了一个柳清风,多了一个泽灵谷少主,随风。

而如今。随风打了个哈欠。自己也从少主的身份,变成了泽灵谷的谷主。时间,真的是一刻也不停呢。

随风嘴中嘟囔着,翻了个身。窝在舒适的靠垫上,慢慢地睡着了。

那句不清的呢喃,随着马车的颠簸,破碎在马蹄溅起的尘土之间。

“师父,如果我早知道,我宁愿在她死去的那一刻,结束生命。”

(神秘的谷主终于出来了。。。隐藏至深的一条线呀啊啊啊。。。。)

Back to Top